車内放了香爐很是暖和,宋樂栖莫名覺着臉熱,她不動聲色的擡手扇了扇風,又擡眼看,隻見邬憫坐得端正筆直,雙手還是握成拳,鋒利的下颌繃得極緊,目不斜視地看着車簾子。
馬車出事的地方離将軍府不遠,她讓人上門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借一輛馬車,沒想到邬憫竟真的在家,還自己來了。
“将軍今日無公幹麼?”宋樂栖思索良久緩過神來才開口問他。
“無甚公幹。”他剛回京不久,京城巡邏一事有人做,他不必日日守着,最多的事情無非就是去校場練兵。他的聲音不鹹不淡,與宋樂栖腦海中除夕時全然不同,許是當時夜深,氣氛也随之旖旎,但此刻狹小空間内兩人卻離得遠,兩人神思都要清明些。
邬憫許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過簡單,說完後又補了一句,“小姐無需擔憂。”
“祈豐村百姓淳樸風景也是極好的,将軍可要一同去瞧瞧?”
宋樂栖也是怕耽誤他公幹,正暗自懊惱說了這句算得上又不是的客套話,突然聽到邬憫的聲音她才放松不少。
“今日又要多謝将軍了……”
邬憫聞言回頭瞧她,明眸皓齒美則美矣,隻是生分了許多,自他回京相見,她同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多謝”二字。
邬憫薄唇微啟想與她說不要再講如此客氣的話,又不知為何輕歎一口氣作罷,最後從他嘴裡出來的不過“無事”二字。
兩人各懷心思,宋樂栖是個敏感的,察覺到邬憫心不在焉,她就不在開口找話題了,隻是在心裡默默盤算着要怎麼謝他,接連幾次的恩情,宋樂栖想應該重謝,但該怎麼謝一直到馬車到了祈豐村她都還沒想好。
阿福同陸文坐在車外頭,車一到她就跳了下去,“小姐,将軍,我們到啦!”
陸文則是将矮凳搬下了車,邬憫聽到動靜先行掀開了簾子下車,宋樂栖緊随其後,見她提了裙下車,邬憫剛伸手要去扶,就瞧見阿福小丫頭蹦蹦跳跳的叫着“小姐”把宋樂栖扶下了車。
他伸出去一半的手隻得收回,邬憫有所感覺般回頭,果然瞧見陸文那沒來得及收回去呲着的大牙。
陸文:……
眼下正是年關,天寒地凍的祈豐村卻吃不上什麼好糧食,村民的團年飯都是各家出些食材在一起吃的,好巧不巧今日正是祈豐村村民吃團年飯的日子,眼下還不到晌午,就已經開始忙起來了。
有人在村口瞧見馬車,甚至還沒瞧見人就驚呼到:“宋小姐來了!宋小姐來了!”
大嬸便喊邊跑,今日大家恰好都在一起,不一會大夥就知道宋小姐又來施粥了。
宋樂栖見狀唇角勾起一抹笑,心底也暖洋洋的,一旁陸文見狀卻是好奇,“我見那夫人都沒瞧見縣主,她怎麼知道是宋府的小姐?”
阿福也是高興得很,說話時聲調都不自覺上揚,“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祈豐村啊是小姐年年來的地方,這裡離京城偏遠,能坐得上馬車又隊伍龐大還要來這裡的村民們大抵是隻識得我家小姐。”
“原來如此……”陸文站在邬憫側後方,說話是有意無意的去瞥他。
宋樂栖輕聲喚阿福示意她不要再說,在她看來這不是什麼大事自然就不足以說出來,但在邬憫看來又是另一種意味了,宋樂栖搖頭的動作落在他眼裡,他隻覺得她是在有意避着他。
“今日真巧,趕上祈豐村的團年飯,小姐,我們離開嗎?”
他們本意是來送粥送糧食的,如今這樣的情形怕是也不太需要,宋樂栖微微颔首想說走,她回頭道:“将軍,我們回去吧?”
邬憫應她:“也好。”
宋樂栖點頭,“那我們走吧。”
她話說完提了裙便要上車,卻聽見後頭有人在喊,“等等!”
“宋小姐等一等!”
宋樂栖應聲回頭,原是王英嬸子,她身後還跟了幾位婦人,都是宋樂栖眼熟的。
宋樂栖轉了身往前走,兩人碰面王英又喚她一聲小姐,宋樂栖微笑着答:“王嬸,你怎麼過來了?”
王嬸親切地拉着宋樂栖的手,“方才啊,有人說瞧見村裡來了一隊人馬許是你來了,我猜你瞧見大夥今天吃團年飯就要走,這不我放下東西就來了,果不其然,若我再來晚些,你這車轱辘一轉我哪裡還跟得上?”
王嬸話說完瞧見宋樂栖身後的男人,她頓了頓目光停留在邬憫身上。
先前聽聞宋小姐同伯爵府家的趙公子定了親,想必這位就是了,當真是玉樹臨風儀表堂堂啊,瞧那挺得筆直的脊背,瞧那寬肩窄腰,應是個習武之人。
王嬸想着想着竟兀自點頭,小姐能嫁的這麼個夫婿他們這些人算是放心了。
宋樂栖瞧見她出神的模樣臉上生起一些疑惑,她随之看去就看見面帶微笑實則沒什麼表情的邬憫。她及時出聲提醒,
“王嬸?”
王英在宋樂栖的聲音中回過神來。
“哦,瞧我,竟看出了神!想必,小姐身後這位就是趙公子了吧,您這未婚夫婿與你配的很!”王嬸說話時語氣還帶着打趣的意味,宋樂栖來不及害羞就聽到了“趙公子”三個字,她連忙回去瞧邬憫。
好在他隻是輕輕挑了挑眉頭,表情看起來也不是要發怒的樣子,宋樂栖剛要松一口氣,就見邬憫不輕不重地問了一句,“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