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南的聲音不高,語氣也很随意,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席威剛剛被煙頭燙得很慘,漲紅臉看他,“吃……吃了,席南,你别開玩笑。”
“沒開玩笑。”席南是瘋子,還是個超雄瘋子,他根本不拿人當人,他連自己親爹都要殺,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
無論是長輩還是小輩,就連老夫人陳芳也隻将臉别開,裝作看不見聽不着。
大家心知肚明,勸了也不會聽,反而越勸越瘋。
非要說在席家有人能管住他,那就隻剩郁錦年。
席威一臉不忿,但還是看向郁錦年,希望他能管一管這個瘋子。
剛将視線轉過去,席南就沉聲問:“我在跟你說話,你看他幹什麼?”
席威被吓得一哆嗦,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大氣不敢喘,紛紛垂下視線,不敢亂看。
席南撩起眼皮兒睨着席威,“等我喂你?”
在座的都知道,席南說的‘喂’可不僅僅是字面意思,可能喂進嘴裡,也可能喂進眼睛裡,掉牙瞎眼都說不準。
席威知道今天自己躲不掉了,閉眼深呼吸,彎腰撿起腳邊的煙頭,哆哆嗦嗦地湊到嘴邊。
煙頭還沒熄滅,現在放進嘴裡,舌頭口腔都會被燙傷。
他現在無比後悔,自己剛剛就不應該為了一時痛快開口說話,老實躲起來,就不會惹到這個瘋子。
郁錦年坐在一旁,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自顧自地拿起杯子,給自己倒水。
席威最終還是把煙頭放進嘴裡吃了,疼得他龇牙咧嘴,那樣子堪比服毒。
席南盯着他把煙頭咽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誇狗似的,“真聽話。”
又吃苦頭又被侮辱,席威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不敢發作,捂着被燙傷的嘴,灰溜溜地縮回自己的座位。
席南掃了圈其他人,不打招呼也不問好,雙手插兜,大咧咧的踱步到席耀陽和陳芳面前。
家裡的兩個主坐,被他們倆占着。
郁錦年進門時就注意到了,不過他不在乎這些,隻坐在一旁沒發難。
但席南顯然不這麼想,居高臨下起觑着席耀陽和陳芳。
席耀陽讪讪地從椅子上起來,賠笑着,“小南,來,坐這。”現在主動讓出來,總比被席南趕走有面子。
席南嗤了聲,坐下前拍了拍席耀陽的肩膀,“謝了。”
衆人見他坐的位置,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
席正陽在世時,每次他們來這裡,席正陽都坐在主位上,久而久之,在他們心裡已經默認了這是席家當家人的位置。
現在席正陽去世,這個位置本應該是掌管恒遠的郁錦年來坐,剛剛席耀陽是因為到的早,别有用意地占了那個位置。
現在又換成席南坐在那兒,都盼着看熱鬧。
席南坐下後,除了被整老實的席威低頭不出聲,其他人又開始興味十足地打量郁錦年,想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郁錦年八風不動,連眼神都沒變一下。
席家人想看他和席南鬥,鬥得越兇越好,兩敗俱傷,他們方便從中撈好處。
氣氛微妙,都不敢出聲。
還是陳芳先開了口,“小南,你這次打算在國内待多久?”
席南懶洋洋地靠着,擺弄着手邊的杯子,“很久。”
陳芳下意識看向郁錦年,“你不回Y國了?”
席南将手裡的杯子磕在茶幾上,發出一聲脆響,幽幽地觑着陳芳。
其他人則興趣十足地打量他。
尤其是席耀陽,眼底得意快藏不住了,席南能回國,暗中有他推波助瀾。
他是少數幾個知道當年内情的,知道席南根本就不是出國讀書,而是借着這個幌子,被郁錦年親自送進精神病院。
這筆賬換成其他人都不會善罷甘休,更别提是席南了。
陳芳的問題,席南卻将目光轉向郁錦年,“這裡是我家,為什麼我有家不回,反而要回Y國?”
陳芳表情凝了一瞬,席耀陽趁機接過話頭,“對,這次回來就别走了,正好錦年在公司忙不過來,小南你留下幫幫你錦叔,分擔分擔。”
席南欣然,“好啊。”轉而似笑非笑地看向郁錦年。
郁錦年看着席南和席耀陽一唱一和。
他看着長得孩子,現在和對手一個陣營,算計自己。
這滋味不太好受。
郁錦年抓着水杯的手不自覺用力,對上席南的視線,面上卻不顯山露水,“席南,你想要個什麼職位?”
不等席南開口,席耀陽先出聲,“我聽說财務部門的經理要修産假了,正好讓小南去頂缺。”
郁錦年沒答應也沒拒絕,四兩撥千斤地把話題轉了:“三哥手眼通天,為恒遠可真是操碎了心,這點小事還勞你傷神記着。”
席耀陽恨極了郁錦年這張嘴,偏偏他說話又找不出破綻,隻能尴尬地給自己找補,“我也是聽說,聽說而已。”
郁錦年轉而看向席南,“你覺得這個職位怎麼樣?能勝任嗎?”
席南探身湊向他,笑着搖頭,“财務經理我幹不了,我給你當秘書。”
郁錦年靠向椅子,不着痕迹地躲開他的靠近,“可我不缺秘書。”
席南嗤了聲,“把他辭了。”
事到如今,郁錦年可以确定,今天這步棋是席南布的。
席家這些人,甚至包括老夫人在内都是他有意聚在一起的。
他一直不願意離開,所以當着席家衆人的面,逼着自己答應他留下來。
郁錦年莞爾,“人家幹得好好的,怎麼能說辭就辭,這不是逼我做獨裁者?”
他的話不僅是說給席南聽得,更是說給在場所有席家人聽的。
果不其然,衆人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郁錦年無視他們的怨怼,看向席南:“這樣吧,明天你帶上簡曆,去公司九樓人事面試,看看哪個職位适合你。”
席南是聰明,但在郁錦年面前還不夠看。
郁錦年的‘空頭支票’顯然不能讓席家人滿意,席南帶簡曆去應聘根本沒有入職得可能。
但他将話說的滴水不漏,合規合矩,挑不出半點毛病,席家人忿忿不甘,卻不知道該怎麼把他的話堵回去。
郁錦年手機适時響了,是高敬軒打來的。
郁錦年起身,理了理西裝衣襟,從容地扯謊,“諸位抱歉,重要客戶,失陪了。”
不等其他人言語,他已經向門口走去。
“我要去。”席南也站起來,理所當然地模樣。
郁錦年不過是表面平和,實際心裡壓着火,轉頭看向縱火的人,“明天不是要面試?你好好準備簡曆吧。”
席南如果會聽話就不叫席南了,郁錦年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先一步出門了。
看着他的背影,郁錦年默默歎了口氣沒再攔着。
席南正要拉開副駕駛的門被郁錦年按住,嚴肅地看着他,一本正經道:“你和我去也可以,但是别犯渾,不能亂說話。”
席南松開車門扶手,順勢在郁錦年手背上拍了拍,很乖地答應:“我都聽你的。”
郁錦年看了他一眼後快速收回手,向駕駛室那側走去,臨上車前支使他,“去後邊幫我看着點,等我把車倒出去你再上車。”
席南這會還像個人似的,很痛快地去幫忙看着,“好。”
郁錦年上車系好安全帶,瞄了眼倒車鏡裡的席南,一腳油門,沖出席家大門。
他被席南氣得窩了一肚子火,怎麼可能還讓他跟着自己。
駛出一段距離,确定席南沒追上來,郁錦年回撥高敬軒的電話。
很快接通,高敬軒張口就是一句國粹,“媽逼得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