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密地窒息湧上來。
殷素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衣衫飄敞,像一顆石子沉入水底,當天際間一切不再分明時,她終于消淡了些意識。
那些藏于池下折磨她太久的舊憶,卻如兇獸撕咬。
此非離世殒命之路,而是拉着她,狠狠墜入那一年的噩夢。
乾化十年的幽州,連天都染了血色。
淋漓而下,變作荒唐盛景。
“阿耶阿娘——”
殷素撕心裂肺地喊叫,蝕骨之痛自四肢百骸鑽入肺腑,反叫人隻能無聲。
她望着親人腹中橫刀,望着親衛箭穿脊梁。
而如今的自己四肢筋脈被挑,倒在屍山血地裡,以怪異扭動的姿态,目睹一切。
“楊繼,快帶虞候走!”楊離舉刀抵着晉兵數十人槍箭。
他身披血,被圍困在内,卻還咬緊牙回頭朝在外的楊繼嘶吼,“不論如何,她得活着!”
“快——走啊!”
“阿兄……”楊繼忍不住朝前,理智拉着他硬生生止住步。
他抹了把淚,收刀于屍山裡尋到殷素,背起她,頭也不敢回地奔逃。
刀劍聲似乎遠了,血破肌膚的崩流聲似乎也無了。
殷素擡不起眼皮,颠簸加重四肢的疼。
折磨着她,叫她如墜閻羅殿,如遭剔骨。
“楊……繼……”
額間汗凝着血,連吐息也是折磨,她仍緩緩張唇,“放我……下來吧……”
“你還能活下去……”
“背着我,唯剩亡途。”
楊繼鼻子一酸,步子隻慢了半寸,漸響的馬蹄聲便逼着他踏實另半寸泥印,他将欲言的話咽入腹中,背着殷素不要命般地逃亡。
若不能帶着殷素活下去,使君、阿兄、幽州的兄弟們,便都白流盡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