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東方禮氣得拍案而起,結果天生神力,反倒被石桌震得手掌生疼。
他面色憋得通紅,卻還要強撐帝王威儀。
韶容笑吟吟地看着他:“陛下,要不您去書房替臣取本《唐詩集》?”
這現成的台階,不要白不要。
東方禮捂着手掌,步履匆匆地往書房走去。
韶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恍惚。在邊關時,烽火不知何時燃起,一刻也松懈不得。以至于他已六年多未曾飲酒,方才在宴上喝了幾杯,這又飲了半壇梨花白……
“……”
韶容此刻想罵死東方禮。
那蠢貨不知道往酒裡加了多少酒釀,直嗆嗓子。這半壇,怕是抵得上五壇正經梨花白的勁道。
待東方禮拿着《唐詩集》回來時,韶容已醉倒在雲亭裡。
“?”
東方禮走近,隻見那人面色酡紅地趴在石桌上,幾縷青絲垂落在眉眼間,長睫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
“韶容?”
“阿容?”
“韶大都督?”
無人應答。
夜風攜着韶容身上的熏香與酒氣撲面而來。
鬼使神差地,東方禮擡手,輕輕将那幾縷碎發别到他耳後。指尖順着面頰滑下,劃過挺直的鼻梁,最後停在那微張的唇瓣上。
東方禮的食指緩緩探入,觸到了韶容柔軟的舌尖。
等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時,東方禮猛地後退。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自己臉上。
朕這是瘋了不成?
東方禮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悸動,脫下外袍輕輕披在韶容身上。
他俯身将人打橫抱起,往卧房走去。這韶府的每一處陳設都是他親手布置的,連韶容自己都未必記得的東西,他卻一清二楚。
韶容被妥帖地放在床榻上,帝王屈膝跪地,小心翼翼地為他脫下長靴。
東方禮正要随手扯過被子蓋上,卻見韶容一個翻身,直接把被子踢到了一邊。
“……”
東方禮默念清心咒,想着自己方才的逾矩之舉,強壓下心頭火氣。
再說,對着韶容那張泛着醉意的睡顔,任誰都生不起氣來。
他再次蓋好被子,韶容又一個翻身踢開。
如此反複數次後——
“韶!容!”
東方禮終于忍無可忍,将自己的外袍撕成布條,三下五除二把韶容裹成了個蠶蛹,連人帶被捆得嚴嚴實實。
“這下看你還怎麼踢。”帝王退後兩步,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這才拂袖離去。
誰知剛出房門,便在轉角處撞見一個小丫鬟。若是許易歌在此,定會驚呼不妙。
這丫頭可是京城有名的“百事通”,從城西到城東,就沒有她沒聽過的戲文。東方禮夜半從韶容房中出來的事,怕是明日天不亮就能傳遍全城。
“奴婢參見陛下。”小丫鬟慌忙跪地行禮,頭埋得極低。
東方禮面上還殘留着半個指印,聞言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大步離去。他自然不知道,自己這一走,明日朝堂上将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約莫是喝了酒的緣故,韶容迷迷糊糊的,竟夢到了十四歲的太學時光。
自上次和東方禮在藏書閣偶遇後,東方禮便時常與他約定一同去看《吳書》或《三國演義》。
兩個少年郎君,一個捧着書卷倚窗而坐,一個支着下巴伏案細讀,每每讀到英雄豪傑處,總要擊節贊歎。
二人都喜歡亂世英雄,偶爾也會尋些《霸王别姬》的戲文來念,或是吟誦幾首晚唐的凄豔詩篇。
這日下學時,韶容正收拾書匣,忽見許易歌叼着毛筆湊過來。他前些日子逃學被逮,挨了許父二十戒尺,掌心現在還腫着,這幾日倒是安分待在學堂裡了。
“急匆匆的,莫不是要去會相好?”許易歌含糊不清地嚷着,墨汁順着筆杆滴在衣襟上也不管不顧,“帶上我!”
韶容被他拽住衣袖,隻得無奈道:“我去藏書閣。”
“怪道近日總尋不見你。”許易歌三兩步搶到前頭,胳膊墊在腦後倒着走路,“莫非閣裡藏了狐狸精,專勾我們韶小郎君的魂?”
韶容腳步蓦地一頓。
東方禮……算狐狸精嗎?
“新結識了一位同窗。”韶容淡淡道。
許易歌頓時來了精神。他比韶容早一年入太學,又生性活潑,太學裡上至夫子下至雜役,沒有他不相熟的。
“快說是誰?指不定我還認得呢!”
韶容輕聲道:“三皇子,東方禮。”
“咳咳咳——”許易歌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一張臉漲得通紅。
“誰?!?!”他聲音陡然拔高。
聖上最寵愛的三皇子,傳聞中脾氣最是暴躁的東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