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是您當年打賭輸給韶容的嗎?!
可這話能說嗎?
除非他許易歌活膩了!
“陛下好記性。”許易歌幹笑兩聲,額角沁出冷汗,“臣……記不清了。”
“記不清無妨。”東方禮唇角微勾,笑得許易歌毛骨悚然,“春獵後,朕要你将那本《唐詩集》……神不知鬼不覺地‘取’回來。”
許易歌瞳孔地震。
堂堂一國之君,竟要他去做賊?!
還是偷韶容的書!
他眼前一黑,仿佛已看見自己被韶容倒吊在演武場,百八十個親衛輪番往他臉上砸《唐詩三百首》的凄慘景象……
“陛下……”許易歌硬着頭皮開口,“韶府守衛森嚴……書房更是禁地……”
這純屬睜眼說瞎話。
許易歌在韶府向來橫着走,别說進書房,就是半夜摸進韶容卧房掀他被褥,那厮也頂多踹他一腳了事。
可眼下……
他偷瞄帝王神色,決定先裝個慫。
“無妨。”東方禮唇角微勾,随手拿過一旁架上的佩劍,“許愛卿若是不願,朕記得獸園裡還缺個喂馬的。”
許易歌一口氣噎在胸口,險些背過氣去。
他在心裡把東方禮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一個兩個的,真當他許易歌是軟柿子?!
他今天還就——
“臣!”許易歌猛地擡頭,正要硬氣一回,卻見帝王手中劍不知何時已出鞘三寸,寒光凜凜的劍刃正映出他瞬間僵住的臉。
東方禮慢條斯理地拭過劍鋒,擡眼:“愛卿要說什麼?”
四目相對。
許易歌喉結滾動,滿腔豪言壯語在舌尖轉了三轉,最終化作一聲氣若遊絲的:“臣……遵旨。”
硬氣?
命都要沒了還硬氣個鬼!
“嗯。”帝王笑的春風和煦,廣袖輕揮,“去吧,朕靜候佳音。”
“……臣告退。”許易歌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退出殿外。
殿門合上的刹那,帝王面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
前日與韶容對飲時,他去書房取《唐詩集》才猛然驚覺。
那泛黃的紙頁間,還夾着他年少時寫下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心事。
偏生那夜他忙着照料醉酒的韶容,竟忘了将這本要命的詩集帶走。
直到方才……
許易歌那句“大都督不喜男風”,倒叫他想起——那些不堪的筆墨,至今還躺在韶容的書架上。
帝王眸色漸沉。
堂堂九五之尊年少時的胡言亂語,若叫那人看了去……
豈非自取其辱?
殿外,許易歌一個踉跄,險些從石階上滾下去。
陳桓正要上前攙扶,卻見這位大将軍突然頓住腳步。
而後——
“咚!咚!咚!”
許易歌擡腳對着漢白玉石階就是三記狠跺,震得腰間玉佩叮當作響。
“?”陳桓端着拂塵的手僵在半空。
這位爺莫不是中了邪?
許易歌這才驚覺身側還有人,餘光瞥見陳桓那張驚得能塞進雞蛋的嘴,頓時耳根發燙。
“咳。”
他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端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本将軍試試這石階結不結實。”
說罷昂首闊步往階下走去,隻是那同手同腳的姿勢……怎麼看怎麼怪。
丢人!
丢大人了!
他許易歌這輩子就沒這麼丢人過!
“東方禮你個……”許易歌咬牙切齒地暗罵,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隻從牙縫裡擠出幾個氣音:“……混賬東西!”
都怪東方禮那個(此處省略三百字優美的大虞話)。
還擦劍吓唬他?
有本事真刀真槍比劃比劃!
看他不把那個裝模作樣的皇帝打得……
“阿嚏!”
許易歌猛地打了個噴嚏,後頸突然一陣發涼。
他鬼使神差地回頭,正對上殿内那道透過半開窗棂的淩厲目光。
許易歌瞬間挺直腰闆,腳下生風,逃也似地竄向來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