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陛下當即下令将賀蘭皎禁足,春獵後即刻遣返。”許易歌得意地揚起下巴,活像隻讨賞的貓兒。
“……做得不錯。”韶容深吸一口氣,又重複道:“做的不錯。”
這話倒像是在說服自己。
“後來陛下又問我和親人選。”
“你怎麼答的?”
“我說讓賀蘭皎娶個牌位回去。”許易歌眨眨眼,“總不能真讓長公主下嫁吧?”
“我知道。”韶容擺擺手,“我是奇怪陛下竟會答應。”
許易歌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陛下說‘倒是個好主意’。”
韶容指尖一頓,随即了然。這招既全了兩國體面,又能震懾西域,确實對那人來說,是個好主意。
“就這兩個問題,盤問了你半個時辰?”韶容挑眉。
許易歌登時僵如木雞。
難道要他老實交代,陛下派他當偷書賊?
蒼天在上!
他許易歌上輩子是掘了誰家祖墳,要遭這等報應!
“哈、哈哈……”許易歌幹笑數聲,急中生智:“陛下考我校解詩詞。”
妙極!
當年太學四友聚首,可不就常以解詩為樂?
“哦?”韶容果然來了興緻,随手抄起案上的折扇,“哪首?”
許易歌頓時語塞。
他哪知道什麼詩!
“柳……柳七的《雨霖鈴》。”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韶容聞言,眉頭挑的更高了。
“此去經年”這等淺顯之作,能難倒那位太學第二?
扇骨不輕不重敲在許易歌額間。
“說實話。”
許易歌此刻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不,最好直接撞柱明志!橫豎十八年後還能再戰江湖!
“陛下莫非……”韶容微微眯眼,“給你下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密旨?”
許易歌忽地一個猛子紮進韶容懷裡,雙臂死死箍住那截勁腰。
“離思啊——”他嚎得撕心裂肺,活似被負心漢抛棄的深閨怨婦,“陛下哪考什麼詩詞!方才都是我胡謅的!他、他竟罰我在紫宸殿倒立,說我進殿時先邁右腳沖撞了龍氣!”
韶容唇角狠狠一抽。
這厮編謊都不打草稿?邁錯腳要倒立?當東方禮是三歲稚童嗎?
“行了。”眼見問不出實話,韶容嫌棄地推了推身上的人形挂件,“不問便是。”
“阿容——我命苦啊——”許易歌非但不松手,反而變本加厲往床榻上蹭,哭得那叫一個蕩氣回腸。
韶容正納悶這厮演的是哪一出,忽覺腰間一輕。
糟了!
方才偷藏的話本子還在被子下!
說時遲那時快,韶容一把扣住許易歌亂摸的爪子,拎雞崽似的将人提溜起來。
“我乏了。”他面不改色地整了整淩亂的衣襟,擡腳就把人往門外踹,“滾回你自己屋裡哭去。”
許易歌裝模作樣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一步三回頭地往外挪,那哀怨的眼神活像被負心漢抛棄的小媳婦。臨到門口還要扒着門框抽噎兩聲,演技精湛得能上台唱《長生殿》。
待房門徹底合攏,韶容才從錦被深處摸出那本燙手的話本。可方才還引人入勝的情節,此刻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許易歌今日這般作态……
定與東方禮脫不了幹系。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書頁,韶容忽然想起太學時光。那時東方禮就總愛尋許易歌的晦氣,不是嫌他策論寫得花哨,就是罵他騎射姿勢不端。
一個荒誕的念頭如驚雷般劈進腦海。
韶容猛地合上冊子,指節都泛了白。
莫非……
東方禮真正在意的……
從來都是許易歌?
這個認知讓他胸口莫名發悶,比方才被許易歌壓着時還要難受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