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次明顯不一樣。
韶容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用冰涼的帕子給自己擦拭額頭。
“……太傅。”他下意識的喚道。
東方禮的手僵住了。
“怪事。”許易歌摩挲着下巴倚在床柱邊,“近來軍務清閑,怎會……”
“是朕的錯。”帝王突然開口。
許易歌瞬間站得筆直:“您做什麼了?”
“……”東方禮顯然沒料到會被追問,“朕……下了劑曼陀羅。”
“什麼?!?”許易歌聲音陡然拔高,險些掀翻帳頂。
報應啊!
方才不該說韶容活該的!
他命也太苦了吧!
“去查刺客。”帝王垂眸,指尖攥緊了帕子,“朕在此守着。”
許易歌同手同腳地往外走,他的手剛觸到帳簾,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夢呓。
“……卿卿。”
壞了。
他渾身一僵,緩緩回頭。
東方禮如遭雷擊般定在原地,指間的帕子無聲飄落。
帝王向來淩厲的鳳眸此刻滿是茫然:“卿卿……是誰?”
許易歌看着帝王煞白的臉色,又想起韶容珍藏的那把“卿卿劍”。
咬了咬牙開口:“他喜歡的姑娘,他叫人家卿卿。”
東方禮聽到了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韶容……原來有喜歡的姑娘嗎?
原來……他有喜歡的姑娘啊。
那自己這麼多年的百般糾纏,是不是給他造成了……困擾?
帝王忽然低笑出聲,嗓音沙啞得可怕。
“難怪……”
“他總不願回京……”
許易歌總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話。
帳内一時寂靜,唯聞韶容微弱的呼吸聲。
“她……”帝王嗓音低啞,“是個怎樣的姑娘?”
許易歌喉頭一哽。
這要他怎麼編?
說那姑娘擅茶藝?愛橘子?還是……
他偷瞄了眼昏迷中的韶容,硬着頭皮道:“性子冷,不愛說話,但……待他極好。”
東方禮閉了閉眼,忽然覺得胸口悶得厲害,連帶着針紮一樣的刺痛。
原來韶容喜歡這樣的。
“陛下?”許易歌小心翼翼道,“您……沒事吧?”
東方禮擡眸,眼底一片平靜:“去查刺客。”
他轉身走向榻邊,指尖輕輕拂過韶容滾燙的額角。
“朕……守着他醒。”
許易歌腳底生風,一溜煙竄出營帳,直到轉角處才扶着柱子大喘氣。
“這是怎麼了?”許憶言正準備去探望韶容,見弟弟額角冷汗涔涔,活像白日撞鬼。
“我、我……”許易歌拍着胸口順氣,“阿容夢裡喊那‘卿卿’姑娘,陛下追問是誰。”
他咽了口唾沫:“我就照實說了……”
許憶言兩眼一黑。
這蠢弟弟……
怕不是把天捅了個窟窿!
“你……”她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已挂上溫柔笑意,“原話怎麼說的?”
“啊?”許易歌茫然撓頭,“就說……是個性子冷的姑娘……”
“這樣啊……”許憶言忽然擡手,替他理了理淩亂的衣領,“你去忙吧。”
她嘴角的弧度分毫未變,甚至還體貼地拂去弟弟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
許易歌倒退着走了幾步,總覺得後頸發涼。
直到轉過回廊,他還能看見姐姐站在原地,保持着揮手的姿勢。那溫柔似水的笑容,在驕陽中莫名讓他打了個寒顫。
這都是怎麼了?
營帳内,東方禮靜坐榻邊。
韶容飲過藥後正發着汗,額前碎發都被浸濕,黏在蒼白的肌膚上。
帝王不自覺地伸手,卻在即将觸及那人面頰時猛地頓住。
那個“卿卿”……究竟有多好?
“陛下,許憶言姑娘求見。”陳桓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從帳外傳來。
東方禮猛然回神:“宣。”
許憶言掀簾而入,目光在榻上昏迷的韶容與帝王之間一掃,心中已然明了。
她盈盈下拜:“臣女參見陛下。”
“平身吧。”
東方禮的聲音比往常低沉三分,許憶言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她緩緩起身,從袖中中取出一隻青瓷小瓶。
“家父特調的清心丹,可解曼陀羅餘毒。”
帝王眸光微動:“你……怎知……”
“小易那孩子……”許憶言垂眸,将藥瓶放在案幾上,“嘴上沒個把門的。”
她餘光掃過帝王微紅的眼眶,那分明是強忍淚意的痕迹。
許憶言心頭一緊,忽然改了主意。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在舌尖轉了三轉,最終化作一聲輕歎。
“陛下不必憂心,阿容身子好着呢。”
東方禮的手緩緩攥緊:“憶言姐姐可知……”
他嗓音沙啞裡,是自己都未曾覺察到的哀求。
“‘卿卿’……是誰?”
許憶言深吸一口氣:“陛下,臣女可否……單獨說幾句?”
“憶言姐姐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