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烈酒,韶容不禁想起東方禮那“精心”釀造的梨花白。那滋味,一口下去能抵五壺尋常酒勁,後勁兒大得怕是連邊境最烈的漢子都能放倒。
“西域烈酒就不必了。”韶容憋着笑,意味深長地看向帝王,“不如讓陛下賞你幾壇他親手釀的梨花白?”
東方禮與許易歌同時露出困惑的表情。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韶容輕咳一聲,強忍笑意正色道,“記住,讓褚修喝兩口就行,你自己千萬千萬别碰。”
許易歌突然想起當年東方禮那驚世駭俗的烤雞手藝,再聯想到帝王未知的釀酒技術,頓時打了個寒顫:“這酒……該不會跟當年那烤雞一樣……”
“更勝一籌。”韶容鄭重點頭,眼中滿是過來人的滄桑。
東方禮不悅地眯起眼:“朕的梨花白怎麼了?太醫院首座都說有……有……”
“活血化瘀之效。”韶容面無表情地接話,“因為喝完後渾身發熱,血脈偾張,不活血才怪。”
許易歌咽了咽口水,突然對褚修生出幾分同情:“臣……臣這就去取酒。”他退後兩步,又忍不住問:“要是褚修不肯喝怎麼辦?”
“簡單。”韶容從袖中掏出一個青瓷小瓶,“這是玄武進貢的玫瑰露,摻進去能蓋住九分酒氣。”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道:“記住,一滴就夠,多了會出人命。”
東方禮不滿地哼了一聲,卻見許易歌已經腳底抹油溜出了大帳,生怕被留下來試酒似的。
帳内再次隻剩下韶容與東方禮二人。
月光透過帳頂的明瓦灑落,在地上勾勒出兩道修長的影子。燭火偶爾爆出輕微的噼啪聲,襯得帳内愈發靜谧。
東方禮忽然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悄然改變了。可細究起來,又說不上是何處不同。
“陛下還不走?”韶容單手支着下巴,“莫不是要與臣同床共枕?”
“朕……朕這便走了。”東方禮耳尖瞬間染上绯色,慌亂起身。
他其實……
當真想留下。
韶容望着面前人僵直的背影,忽然輕聲道:“臣開玩笑的。”他起身為東方禮披上外袍,指尖不經意擦過對方後頸,“夜寒露重,陛下當心。”
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卻讓東方禮渾身一僵。
他能感受到韶容的呼吸拂過耳際,能聞到那人身上淡淡的白芷香,甚至能聽到彼此交錯的心跳。
太近了。
近到他能數清韶容的睫毛。
近到隻需一個低頭,就能……
“臣送送陛下。”韶容突然退後一步,恭敬地掀起帳簾。夜風趁機湧入,吹散了方才旖旎的氣氛。
東方禮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出營帳。卻在踏出門檻的瞬間,聽見身後傳來極輕的一句。
“若陛下真想留下……臣随時恭候。”
帝王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月光下,他的嘴角卻悄悄揚起。
韶容倚在營帳邊,望着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嘴角帶着不自知的溫柔。夜風拂過,吹動他未束的發絲,也吹散了方才那一瞬的悸動。
太近了……
方才的距離,近得能數清彼此的睫毛。
韶容忽然低笑出聲,想起當年太傅的訓誡:“斷袖之癖,終是見不得光的腌臜事。”
東方禮如今待他的方式,與年少時如出一轍。
一樣的親昵,一樣的獨占欲,一樣的……不肯言明。
可年少時都不曾說出口的喜歡,如今又怎會輕易說破?
韶容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
這本就是場假戲真做的荒唐戲碼:新帝登基,一句“朕有斷袖之癖”便擋了滿朝文武往後宮塞人的心思,又得了軍權支持。
多省事?說句喜歡韶容,什麼麻煩都解決了。
若是換作旁人要韶容陪演這出戲,他定會冷笑拒絕。可對方是東方禮……那個他從小寵到大的小殿下。
或許真是寵得太過了。
過到讓東方禮覺得,這樣的親密是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地親近,理所當然地依賴,理所當然地将一切逾矩都歸為,隻是摯友間的尋常。
韶容望着帝王離去的方向,忽然想起那年春天,少年皇子紅着眼眶說“我讨厭你”,卻死死拽着他衣袖不放的模樣。
那時的東方禮,至少還肯說句實話。
韶容轉身步入營帳,面上已恢複了那副漫不經心的神色。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将方才的落寞盡數掩去。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無聲落下。
“去查查。”韶容漫不經心地解着腰間玉佩,“賀蘭皎到底許了褚良什麼好處,值得他當這個賣國賊。”
“是。”黑影領命,又如煙般消散在夜色中。
韶容随手解開腰帶,外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穩穩落在衣架上。他仰面倒在床榻上,忽然覺得一陣倦意襲來。
“這幾天怎麼……”他打了個哈欠,眼皮越來越沉,“這麼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