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八,晚秋,微涼。
又是從夜晚堂的懷裡醒來,他們各自身着裡衣,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許是這幾日的勞累,夜晚堂今天沒有像前兩天一樣比沈凝青先醒來,笑眯眯的盯着他的臉。沈凝青閉了閉眼,沒敢動,生怕是自己的小動作吵醒了好不容易安睡着的夜晚堂。
秋日已又了些許涼意,不似冬日的刺骨,卻也讓人有些受不住。
那人精壯的胸膛圍着他,把外界的涼意隔開,隻剩下溫暖。即便是睡着,也緊緊的攬着他的身體,生怕哪裡不适,碰到傷口。那似有似無的柔情熨燙這沈凝青的心,他不知自己怎麼回事,管不住那内心的竊喜。
自己,是在他懷中的吧。
他暗自責備自己不知廉恥,卻又整個人泡在蜜糖裡似的,甜膩的滋味叫人上瘾。
晚秋,微涼。
秋天再涼爽舒适,也終有一天會過去。
“青兒今日醒的可真早。”夜晚堂的眼睛還沒掙開,就感受到了懷中的人已經蘇醒。可他不想動,就是不想。
“醒了,放開我。”幾日的營養均衡,沈凝青已經恢複了一些,也有了些力氣,作勢就要從他懷裡出來。結果嘛,又是被他一把抱回來,還抱的緊了些。
“青兒啊,歇會,剛醒就坐起來會頭暈的。” 夜晚堂這幾日是把沈凝青照顧的無微不至,本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什麼都不在乎的人,現在用沈凝青的話說,矯情的跟個女人似的,他也不惱,就笑着說什麼不敢再讓青兒受傷之類的。
二人休整完畢,夜晚堂沒有似之前幾日的把賴在卧室裡吃飯,而是把他帶到了前廳,飯菜同前幾日差不多,都是些大補卻又不油膩的食材,夜晚堂細緻的喂他吃好,然後讓他張口看看舌頭上的傷口嗎。
“嗯,已經快好了,可以加些好吃的了。”
天文二十七年九月廿八,十四年前的今日,沈凝青成了孤身一人,年僅三歲,從一朝禮部尚書嫡長子,變成了孤兒,從雲端跌落的滋味好受嗎?當然不好。更不好受的是,他太小了,根本就不知道已經是孤兒,父母雙雙去世。
好好的小少爺,開始寄人籬下。
“青兒這孩子比堂兒小了兩歲,瞅着比堂兒還要懂事呢,以後肯定有出息。”夜母這麼說着。
他是有出息,九歲前全部的出息都用在了給自己父母平冤上。
夜晚堂打仗,他做他的軍師,幾天幾夜的不睡,為他探究兵法陣法。夜晚堂不在京,他替他打點各處人物關系,替他照顧夜父母。
沈家人,葬在城外山林裡,一片荒地,大大小小幾十個墳堆。
夜晚堂陪着沈凝青,一步一步走上山,沈凝青跪下,一身青衫,頭上纏着繃帶,面上一片蒼白,身旁的地上全是落葉,還有幾片落到了他身上。
凄涼。
夜晚堂除了凄涼,想不出任何形容詞。一撩衣袍,也撲通的跪下。沈凝青沒攔着。
二人對着幾個墳堆,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沈凝青紅着眼眶,卻終沒有落淚。聲音嗚咽,說着“兒,沈凝青。今日來看望父母……”
“兒,夜晚堂。”夜晚堂說道。“定替義父義母照顧好青兒,願義父義母在天之靈,保佑青兒平平安安,幸福一生。”
沈凝青掉了幾滴眼淚,倔強的眼神緊緊盯着那些個墳頭,夜晚堂輕輕抱住他,拍拍他的後背。“哥……”沈凝青一人呢喃着不知在說什麼。
似乎是叫了一聲哥。
不知是在叫夜晚堂,還是在強調給自己聽。
“诶,青兒,哥在呢。”
馬車走的不快,城郊到沈府,小一個時辰。沈凝青是哭累了,哭的沒力氣了,車上睡着了。
臉上淚痕還未幹,眼睛有些腫,頭靠在車的框子上,那馬車開的不穩,一直在颠,他睡得自然也不穩,不知是夢到了什麼,嘴裡也念叨着。
夜晚堂看着心疼,輕動他的頭,想讓他靠着自己,手所觸之處,一片柔軟,那是青兒的臉蛋。他鬼使神差的捏了一把,一把把他整個人抱起來,抱在自己懷中。那懷中的人似是清醒了一下,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