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早猛地坐直身子,這才發現教室裡已經坐滿了同學。
她剛起身準備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一下,上課鈴便響了起來,
熟悉的紫丁花香從身後飄來,她渾身一僵,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站着的是誰。
“下課再說,先上課。”甯溪晚清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季海早裝作若無其事地活動了下脖子,瞥見身後坐着蕭然,桌面上空空如也,連資料都沒有攤開。
她們顯然不是在說關于課程的問題。
那她們又在說什麼呢?她們是不是也早就認識了?她們又是什麼關系呢?
她心裡犯起嘀咕,目光不自覺地放空。
站在講台上的甯溪晚微微皺眉,視線冷冷地掃過來,口中輕喚:“季海早。”
課堂陷入短暫的寂靜,遲遲沒等到回應的何美疑惑轉頭,隻見季海早直愣愣地盯着後排的路越,眼神發怔。
何美瞥見甯溪晚的臉色逐漸沉了下去,她心裡一緊,趕緊壓低聲音提醒:“班長!”
季海早毫無反應。
甯溪晚提高了些聲音,“季海早!”
突如其來的喊聲讓季海早渾身一震,身後和身旁同時傳來推搡。
她條件反射般“唰”地站起身,撞得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擡眼望去,甯溪晚不知何時站在課桌旁,神色冷得像結了冰。
那雙往日沉靜的眼睛此刻滿是冰霜,季海早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
“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madam。”季海早聽見四周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眼角餘光掃到滕鵬正幸災樂禍地偷笑。
她的臉瞬間燒了起來,慌忙低下頭,“Sorry,madam,我剛才走神了。 ”
甯溪晚沒有回應,沉默中,季海早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像把刀子,一下下剜着她的後背。
就在她以為已經足夠煎熬時,突然傳來“啪”的一聲悶響,教棍重重砸在她桌上的紙堆上,震得她心髒猛地一跳。
“A班的作業,班長。”甯溪晚走回講台上,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季海早擡頭望去,講台上的身影被陽光勾勒出模糊的輪廓,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顯得那麼遙不可及。
“Sorry,madam,我不小心弄髒了。”她喉嚨發緊,聲音悶得像卡在胸腔裡。
“明明是……”何美剛想起身辯解,季海早按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示意噤聲。
教室内氣壓驟降,甯溪晚的臉色比剛才更冷了幾分,語調像是裹着冰碴:“我要的是作業,不是廢紙,明天我要看到幹淨的作業。”
“Yes,madam。”季海早挺直脊背,雙手貼住褲縫,指尖微微發抖。
“坐下。”甯溪晚垂眸點開電腦,冷氣卻還在往人骨頭縫裡鑽。
季海早跌坐回椅子,機械地摸出放在口袋裡的錄音筆。
這錄音筆是她提前申請的。
港城警校全程粵語授課,連珠炮似的話語碰上複雜的警務知識,這對僅會些日常用語的季海早來說是個大困難。
她也隻是嘗試着申請,出乎意料的是,港城這邊竟然真的答應了。
筆尖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戳出小洞,直到何美用胳膊肘撞了撞她,“Madam盯着呢。”
季海早回過神,慌忙翻開講義,在低頭的瞬間瞥見甯溪晚若有似無掃過來的目光。
随着下課鈴聲響起,季海早手肘撐着桌面,指尖按壓着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一下午的“粵語聽力課”,無數聽不懂的詞句密密麻麻鑽進腦袋裡,隻覺得整個頭顱都在發脹。
就在她緩神時,何美“唰”地站起身,清脆的聲音在教室裡響起:“大家先别走!”
正往門口湧去的同學紛紛駐足,桌椅挪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何美抱着一摞嶄新的作業紙,從季海早身後費力擠過,一邊分一邊說道:“每人一張,麻煩幫忙重新寫下自傳。”
當走到滕鵬桌前時,對方故意将作業紙在空中晃得嘩嘩作響,挑眉擠眼:“今天的作業都堆成山了,再寫自傳,晚上還睡不睡了?”
他故意拉長聲音,“除非……班長開口求我,說不定心情好還能考慮考慮。”
季海早半倚在椅背上,看着對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冷笑出聲:“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你這麼厚顔無恥的。不如去工地看看,說不定哪面牆正缺你這塊‘補丁’呢。”
滕鵬的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剛要發作,原本已經離開的甯溪晚,竟然又去而複返。
他咬着後槽牙,“啪”地把作業紙拍在桌上,椅子被狠狠推倒在地,發出“嘭”的巨響。
其餘同學見狀,也紛紛丢下作業,借口有事匆匆逃離。
季海早的心懸了起來,慌亂間偷瞄甯溪晚的神色。
可對方連個眼神都沒施舍,隻是冷淡地朝蕭然颔首示意,兩人并肩離去的背影,在季海早眼裡顯得格外刺眼。
“别管這些沒義氣的家夥!我幫你抄。”何美氣呼呼地收拾散落的作業紙。
季海早卻仿佛沒聽見,依舊呆坐在原地,望着空蕩蕩的教室,滿心都是說不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