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柴忻然轉過街角,她循聲望去,昏暗的小巷裡,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将路越逼進牆角。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為首的男人踢開腳邊的酒瓶,酒瓶砸在牆上,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路越後背緊貼着牆壁,脖頸處青筋微微凸起:“我說了,我現在真沒錢,等我湊到……”
男人嗤笑出聲,“當我們是叫花子?”他伸手緊緊抓住路越的手腕,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紋身。
路越猛地掙紮,後背狠狠撞在磚牆上,“放開!那你們想怎麼樣?”
“既然沒錢,哥幾個就給你條生路。割個腎賣了,錢不就有了?”男人突然靠近路越。
季海早眉頭緊鎖,背上的人忽然哼唧一聲,她趕緊躲進陰影裡,輕晃肩膀,“柴柴,醒醒?能聽見我說話嗎?”
“嗯……”柴忻然含糊地應了一聲,雙手無力地環着她的脖子。
季海早咬咬牙,迅速幫柴忻然套上鞋子,讓她靠着牆壁站着,“乖乖待在這裡,要是有危險就大聲喊。我很快回來。”
柴忻然扶着牆勉強站穩,眼神渙散卻努力點頭:“你……小心……”
眼看着路越即将被拖進更深處的巷子,季海早加速沖過去,燥熱的夜風灌進喉嚨裡,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放開她!”
“呦,哪來的野丫頭?”男人斜睨着季海早,脖頸青筋随着冷笑突突跳動。
他慢悠悠轉過身,路燈将那道從右耳下直到嘴角疤痕照得青白,宛如一條僵死的蜈蚣。
疤痕随着他開合得嘴角扭曲變形,“管閑事也得有命——”
那道疤像根刺紮進季海早眼底。
莫名的壓迫感突然湧上來,她盯着對方臉上的疤,竟一時說不出話。
直到男人暴怒的吼聲将她拽回現實,“聾了?快滾!”
路越拼命搖頭,示意她趕緊走,被拽着的手腕在男人掌下掙出紅痕。
季海早深呼出一口氣,指甲掐進掌心的痛意讓她清醒:“多少錢?我替她還。”
“這是準備美女救美女呢?”刀疤男歪着嘴,眼裡滿是輕蔑的笑意,故意慢悠悠地攤開手掌轉了兩圈,“也不多,就這個數。”
季海早看不懂手勢,卻從路越驟然煞白的臉色裡猜到數字不會小。
她摸出柴忻然塞的錢包,千元鈔帶着體溫被抽出,“我身上就這些,剩下的我們會想辦法。”
刀疤男不屑地看了眼她伸過來的手,喉間溢出一聲冷笑,“就這點?打發要飯的?”
“你們也隻是求财,将人逼死了,對你們也沒有好處。”季海早拿着錢的手停在半空,又舉起亮着通話界面的手機,“我五分鐘前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到。”
刀疤男咒罵着奪過錢,臨走前還不忘狠狠威脅了路越一番。
看着那群人消失在巷尾,季海早這才發現掌心全是汗。而那個刀疤的形狀,自己又是在哪裡見過?
路越局促地絞着服務生制服的衣角,“謝謝,那錢我一定還。”她垂着頭的模樣,讓季海早想起小時候被抓到偷東西吃的流浪貓。
“不急,先顧好自己。”季海早擺了擺手,轉身朝着巷子口跑去。
直到看到柴忻然歪靠着牆根,手裡還攥着防身噴霧,懸着的心才轟然落地。
“柴柴,是我。”季海早停在三步開外,舉起雙手示意。
月光落在柴忻然泛紅的臉頰上,她眨了眨蒙着水霧的眼睛,像是從夢裡驚醒般,顫抖着放下手。
季海早蹲下身子,等柴忻然趴上後背才緩緩起身。
酒氣混着香水味,還有淡淡福爾馬林的味道,撲進鼻腔,她下意識收緊托住對方大腿的手。
轉身時撞上路越欲言又止的眼神,“我沒有報警,吓唬他們的。”
末了,她報出一串号碼,“我們先回去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等等!”路越收起手機,轉身沖進後門,帆布鞋拍打地面的聲音在空巷回響。
再出現時,她手裡握着一瓶貼着卡通貼紙的礦泉水瓶,“蜂蜜水,解酒快。”瓶身是溫熱的,标簽被手指捏出褶皺。
出租車發動時,季海早透過車窗回望。路越仍站在原地,服務生制服在夜風裡輕輕搖晃,像棵倔強的野草。
她舉起的手遲遲沒有放下,直到車子拐過街角,那抹單薄的身影才融進濃稠的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