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能承認,黎安眼睛一瞪,當即用觸須将紀郁林手指推開,然後又比劃出一個問号。
“你想問什麼?”紀郁林頭一回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其實這也不怪紀郁林,沒有絲毫提示,仰頭就問為什麼,即便是再熟悉的人也難以判斷,但許是起床氣作祟,習慣輕松交流的黎安,這下反倒生出莫名惱意,拍了拍紀郁林腿,表示自己很不開心。
得虧紀郁林脾氣好,也不說她無理取鬧,隻道:“你想問什麼?”
不等黎安比劃,她又繼續道:“你睡着以後,我把你揣在口袋裡,走進林中探看,繼而就發現了這個山洞。”
“海島氣溫落差大,我們還是需要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它就知道紀郁林知道她想問什麼。
小章魚哼了下,用力拍了拍紀郁林的腿,仍在表示不滿。
紀郁林好脾氣地不計較,又說:“睡飽了嗎?”
提到這事,黎安的腦袋終于清醒許多,這才發覺自己是睡在紀郁林大腿上,一起來就鬧脾氣的家夥難免心虛,視線左右虛晃,又瞧見紀郁林手邊的東西。
這是……
紀郁林随着它的視線看過去,而後就問道:“試一試合不合适?”
什麼合适?
黎安不自覺又一次豎起問号,看着那幾個以綠葉為材料、用細線編出來的小盒子,心裡的疑惑更深。
紀郁林見她不動,索性拿過來,親自往黎安觸手一套,不大不小剛剛好。
黎安這才明白,這是紀郁林給它做的鞋子。
小章魚觸須的神經敏感,之前在水中還沒有多大感覺,可每當踩在沙灘上,那粗糙的感覺就會變得分外清晰,十分磨腳。
不過之前忙碌,黎安也沒有太多在意,心想着忍一忍就過去。
再說,自紀郁林醒後,它不是被放在罐罐裡、被抱着到處走,就是被放在紀郁林肩頭,鮮少又落地的機會,于是早将這事遺忘,可紀郁林卻悄然察覺,暗自記下。
黎安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能愣愣瞧着紀郁林為她一隻隻套上。
雖然不是什麼極其奢侈的東西,連穿連的線都是從紀郁林的襯衫衣擺拆下,三片厚葉疊搭在一塊,連個盒子都不像,竟也能叫做鞋子,唯一的優點大抵隻有合适,穩穩當當套在觸須尖尖上,很是厚實。
“這條先不穿,等好全之後再給你做一個,”紀郁林如此說。
微熱的指尖劃過觸須,之前以穿鞋為借口,觸碰到的每一處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癢。
小章魚又想蜷縮成一團,可整個身體都僵住,像是被釘子釘在地面上,動彈不得,隻能直愣愣瞧着對方。
紀郁安好似沒瞧出它異樣,拍了拍章魚腦袋,又說:“還差個一個帽子,你再等一等。”
黎安呆呆點頭,答應之後才反應紀郁林說了什麼,擡眼就瞧見對方再一次拿起針線,繼續将半成品縫補。
因洞穴極漆黑的緣故,即便有火堆照明,也極其晦澀,所以紀郁安隻能更貼近火堆,折疊的襯衫袖子露出小臂,蒼白肌膚都被烤得微紅,染上淡淡的木炭味道,叫黎安又想起之前的無意觸碰,酥癢未散,又升起滾燙感受,好像自己也變成木碳的味道。
這下真的變成鐵闆章魚了。
黎安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滑稽想法驅趕不知名的泛濫情緒,她甩了甩腦袋,繼而就往紀郁林那邊爬。
觸手勾住衣角,又攀延往上,三兩下就爬到對方肩頭。
紀郁林沒有阻攔,視線似乎一直粘在那個半成品帽子上,可手上的動作卻緩慢,好半天都沒有開始下一步,直到黎安趴好,她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小心點,别又掉下去了。”
這個又字用得巧妙,黎安驟然又想起白日裡的經曆,鐵闆章魚瞬間半熟,捂不了紀郁林的嘴,幹脆用觸手蓋住對方左耳。
掩耳盜鈴都比它好一些。
紀郁林像是笑了下,沒有再逗她,繼續手上的活計。
而小章魚自個緩了一會,無聊之後又垂着腦袋看對方編帽子。
用小刀削出粗木針綁着細布,在葉片中紮出一個個小洞,慢慢就将散亂的葉子縫成規矩模樣,哪怕隻是看,也覺得有趣。
可黎安卻沒有細看,注意力落在纖細食指上,一厘米長的傷口晃眼,應是之前紀郁林削木針時,被無意劃破。
寶石般的眼眸倒映着火光,小章魚變成扁扁趴趴的一團,完全粘在紀郁林肩頭。
人,章魚現在有點舍不得你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頂帽子終于編好,反手扣在小章魚腦袋上,而粗木針也被塞進一條觸須中。
繼而,就聽見紀郁林含笑道:“小章魚海盜船長,晚安。”
白日裡的胡亂揮手都被記住,特地縫制玩具供它玩鬧。
小章魚用腦袋蹭了蹭對方脖頸,無聲回應。
“晚安,紀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