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沅還是第一次和蜘蛛打架。
站在巷尾一端,他緊握着電鋸,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等這次回去,他一定好好問問王大哥,問清楚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十萬月薪,果然有鬼。
他面前,體型龐大的黑蜘蛛幾乎塞滿了整條巷子,幽綠色的複眼在陰影中如八盞小燈,鋒利的節肢在牆壁上劃出道道痕迹。
散發着腥臭的深綠血液從它身側的一道傷口中滲出,順着牆壁淌下,混合着巷子裡長年累月的黴味,令人作嘔。
蜘蛛黑色的絨毛斑駁脫落,露出帶着金屬光澤的黑金色甲殼,更顯得兇殘和暴虐。
因體型差距産生的壓迫感讓周旭沅有些喘不上氣,他竭力穩住呼吸,盯着蜘蛛的視線沒有半分動搖。
他身上沾了大片的灰,膝蓋處和腿面上印着灰印子,像是跪地滾了一圈。
手臂上也蹭出數道傷口,右臂手肘處的傷最嚴重,掉了一塊皮,鮮血流滿整條小臂。
運轉的電鋸震得手臂發麻,深綠血液從鋸齒滴落,砸在手背,發出灼燒似的滋滋聲。
響兩聲,騰起一縷白煙,又被小臂上流下的血沖走,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周旭沅隻感覺手背被什麼東西叮一下,随手在衣擺一蹭,血迹下的皮膚依舊光潔。
蜘蛛突然動了。
龐大的身影在眼前迅速放大,閃着寒光的螯肢一眨眼就沖到眼前。
來不及躲開了,周旭沅直接就地一滾。
鋒利螯肢擦過衣擺,帶着巨力深深嵌入地裡,磚塊四濺,一時間竟卡得它自己動彈不得。
就是現在!
周旭沅一個箭步沖上前,在電鋸嗡嗡的運轉聲中,将其狠狠砍入螯肢的關節處。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火芯四濺,綠色的血液也随之炸開。
“嘶————!!!”
蜘蛛震怒嘶吼,其他的節肢快速移動,破風聲響起,另有一條蛛腿從側面強橫掃來。
此時,電鋸下隻剩最後一層甲殼仍負隅頑抗。
耳畔風聲逐漸逼近,周旭沅不慌不忙,一腳踩住螯肢一端,手掌架住電鋸往上擡。
一落一起,咔哒一聲,黑蜘蛛在斷足的劇痛中尖叫着癱倒在地上。
周旭沅後退拉開距離,靠在牆壁上,撐着膝蓋喘氣。
手臂火辣辣的疼,幹澀的喉間溢出血腥味,吞咽一口,喉嚨裡的皮膚比砂紙還粗糙,可他卻輕笑出聲。
擡眼看向幾米外在牆壁間打滾的黑蜘蛛,晶亮的黑色眼眸中正燃着興奮的火焰。
砍掉了。
狹窄的巷子裡到處都是腥臭的綠血,蜘蛛嘶吼不休,聲音尖銳刺耳,可揮舞着隻剩下一半的螯肢,卻好似虛張聲勢。
還剩六條半。
周旭沅擡手抹掉下巴上濺到的蜘蛛血。
幾分鐘後,蜘蛛從劇痛中緩和,再一次從正面直直沖來。
周旭沅舉起電鋸準備重操舊計。
然而卻聽電鋸嗡一下後,咔哒咔哒地漸漸沒了聲響。
好嘛,關鍵時刻撂挑子不幹了。
隻留下周旭沅腦袋懵懵,好一會兒才罵道:“靠!”
這幾秒内,蜘蛛已經撲到跟前,呼嘯而至的破風聲令人頭皮發麻。
危急關頭,他想也沒想地反手抽出背包裡的細杆往前一打。
施了力,柔軟的杆子在瞬間變得堅硬。
黑色的細杆揮出殘影。
然而隻聽一聲脆響,“啪——”
細杆在頃刻間一分為二。
周旭沅:“......”
不等驚訝,視野已天旋地轉。
腰間一陣如卡車碾過的劇痛,他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巨大的失重感令大腦一陣眩暈。
周旭沅下意識将身體蜷縮,雙手抱頭保持平衡。
在合适的位置曲起雙腿,腳尖繃直踩到地面,順勢一滾,穩穩落地。
身體站穩了,腦袋卻還懵着。
他暈乎乎地想:高中逃課練的跑酷還真派上用場。
又捏捏手裡隻剩半截的細杆,這才回了神。
先攥着敲敲牆壁。啪嗒碎掉兩塊磚。
再對準面前匍匐沖來的蜘蛛,瞄準一丢。咔嚓斷成兩截。
周旭沅的眼神在瞬間變了。
多了四分貪婪、三分熾熱、兩分冷酷和一分欣喜,總結一下就是老闆遇上廉價牛馬的眼神。
影視劇裡主角都是怎麼引開反派的來着?
不對,蜘蛛聽不懂人話。
他拍了拍手,活動一下腳踝,從豐富的兼職經驗中找了個能套上的。
他轉身,沖着因疼痛隻能匍匐前進的蜘蛛,挑釁地揚眉,撅起嘴:“嘬嘬嘬”
巷子内陷入死寂。
巨大的蜘蛛和小小的人類各自占據巷子兩端,一個憤怒到呆滞,一個興奮到兩眼放光,活像動畫片裡的場景。
黑蜘蛛的複眼瞪大,節肢瘋狂地摩擦地面,嘶吼聲因憤怒變了調,當真如狗一樣沖過來!
周旭沅歡呼一聲,鑽出小巷,朝街道口跑去。
一到寬闊地帶,蜘蛛明顯靈活起來。
時而在地上追,時而竄到樹上往下跳。
周旭沅躲得狼狽,卻高興得不像樣,甚至蜘蛛越靈活,他越興奮。
好啊,活力點好啊!
但兩條腿跑六條腿還是太勉強,眼瞅着将要追上,蜘蛛一條腿險些勾到背包的時候,細杆路段終于到了。
夕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将餘晖灑滿大地,細長的黑色杆子僵硬地站在路上,如一個個詭異靜默的人影。
周旭沅頭也不回地沖進‘人影’中。擔心蜘蛛不沖過來,又回頭“嘬”了兩聲。
他顯然是多慮了。
一下子,蜘蛛的腳步聲哒哒哒哒地快了四倍,從側面看都掄圓了。
腳步聲不斷逼近。
周旭沅竭力往更深處鑽,兩手縮起來壓住衣角避免碰到細杆。
杆子柔韌,一旦被帶着壓彎一點兒,反彈回來的力氣可不是開玩笑的。
估摸着距離差不多了,他刷地往側面躲開。
蜘蛛想跟,然而細杆已近在眼前,它一個猛子紮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