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六年來頭一次敞開肚皮吃了個飽飯,還是葷素搭配的飽飯。即便是吃飽,她依舊端左手着盤子,右手拿着雞腿繼續吃。夕陽透過窗戶照進室内,宋音想看去外面看夕陽。
走到甲闆,發現師鶴鳴也在。想到他是唯一一個和自己今生年齡差不多的人,宋音想了想,決定和他去打個招呼。
宋音:“我叫宋音,這裡有成師姐給的吃的,你要吃嗎(嚼嚼嚼)?還有一個雞腿,很好吃的(嚼嚼嚼)。”
師鶴鳴不說話,頭也不擡沉浸在悲傷中。
“我看他們都回家跟家人去道别了,你怎麼沒回去找父母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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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觀察的成師姐和許師兄倒吸一口涼氣。
被戳到心事,師鶴鳴一下子擡頭爆發,“你煩不煩!”
被戳到傷心處,師鶴鳴眼淚再次落下,“我沒有爹娘了,昨天晚上山匪搶劫村子,他們都被殺了,這下你高興了?我再也見不到我爹娘了,再也見不到了!嗚嗚嗚,他們拼命護着我,讓我一定藏好别出來,那些山匪拿刀砍了我爹娘,我沒本事救不了他們,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殺。我往青石村跑,因為他們說青石村有仙人招弟子,還給我準備了新衣服,說帶我過來,我好想我爹娘嗚嗚嗚……”
師鶴鳴将壓在心裡的痛苦語無倫次一股腦倒出。
原來也是個遭遇山匪搶劫的倒黴蛋兒,宋音原諒他吼自己,耐心聽着他哭訴。傷心事長久憋在心裡不好,師鶴鳴一天都沒說話,負面情緒需要發洩出來,宋音大人有大量于是啃着雞腿一直默默傾聽。
許師兄在一間屋内歎氣,對成師姐說:“世事無常,但世間有因果,那些山匪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們還是别聽了,飛舟周圍有結界,他們也掉不下去。”
成師姐點點頭同意許師兄的說法。
兩人不再關注,拿因果之事讨論起來。
師鶴鳴終于發洩完,見對方一直沒有說話,他不免後悔自己行為,心中愈發苦澀,他有愧父母教導,對無辜人發脾氣。
宋音:“嗐,我當什麼!昨夜我全家也被山匪殺光了,吃點飯别難過,日子還長,該吃吃該喝喝遇事别往心裡擱。”
師鶴鳴:……
師鶴鳴:???
他被震驚到短暫忘記悲傷,有點口吃道:“你,你家也被山匪殺了?”
宋音咽下口中雞腿肉,“對啊,我父母爺爺奶奶全部被山匪殺了,包括我未出生的妹妹。”
宋家人一直想要個男孩,她偏說未出生的胎兒是妹妹,略略略,氣死他們。不對,他們已經死了,嘻嘻,蒼天有眼!
屋内讨論因果的二人聽到宋音言辭,兩眼相望陷入沉默。朋友,有這麼安慰人的嗎?你這話對嗎??
“那個……對不起,還有我叫師鶴鳴。”師鶴鳴聽完感同身受,直接語氣放軟向宋音道歉。
“我知道你的名字,很好聽。你吃雞腿嗎?挺好吃的,這個雞腿我沒有動過。”
師鶴鳴這才感受到肚子發出抗議,糾結許久擡手拿起盤子裡大雞腿,“謝謝。”
一時間無言,都在吃東西,很快雞腿吃完。兩人都在甲闆上吹風,感受不到夏日的燥熱。
“你不難過嗎?”師鶴鳴打破沉默低聲問。
微風吹起宋音淩亂的發絲,她今早起來沒有梳頭,随便紮了一下,聞言宋音回頭。此時已經黃昏,飛舟停在高空,這裡看夕陽更是壯觀。宋音眼睛明亮,整個人生機勃勃,仿佛僅她一人就能沖散夕陽下所有悲傷。
“事情已經發生了,可以難過但不能一直停在過去,我們總要向前看。”
再說,為什麼要為人渣難過,她巴不得放串鞭炮感激老天爺收了他們。
宋音想想曾經看過的小說,然後霸道發言:“吃了我的雞腿,以後就是我的朋友了,放心我罩着你。”
師鶴鳴沒有回答。
宋音又說:“吃飽了嗎?”
師鶴鳴點頭又搖頭,他聲音沙啞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我還沒有吃飽。”一天沒吃飯,哪是一個雞腿就能吃飽的。
宋音說的話像極了父親和母親跟他講道理,像父親母親的人總沒錯!而且她好厲害,那麼高深的道理随口就說!他願意和她交朋友!
師鶴鳴眼神逐漸堅定。
宋音隻以為自己騙小朋友成功,殊不知小朋友拿她當父母。
宋音:“房間内還有幾盤飯菜我沒有動過,我帶你去吃。”
她吃的時候沒有每盤都夾,反倒是固定吃眼前兩盤菜,其餘的一筷子也沒有碰。
宋音:“走走走進屋,我們已經是好朋友,朋友就要實話實說不騙人,相信我,成師姐拿出來的飯菜真的很好吃!”
師鶴鳴:“真的嗎?”可爹說朋友之間也要保持距離,不能朋友說什麼自己全都信,要懂得分辨真假。
“騙你幹什麼,我們還小,要吃飽才能長個子。”
師鶴鳴想到他爹娘都是大高個,再看看自己身高。
嗯!要多吃飯!
可好朋友宋音比自己還要低很多……懂了,以後要讓好朋友多吃飯!
昨夜發生那樣大的事,師鶴鳴到現在也隻吃了宋音投喂的雞腿。此時被宋音勸着吃飯,他感到肚子越發饑餓,吃飯速度加快,卻沒有表現出狼吞虎咽。
看他吃得香,原本吃飽的宋音也跟着動筷子又吃了些。兩個小孩将桌子上的飯菜吃了個七七八八,宋音更是摸着肚子發出滿足的感慨。
“啊!真飽,這是我六年來吃得最飽最舒服的一頓飯。”
師鶴鳴坐在凳子上,問:“你沒有吃飽飯過?”
宋音:“沒有,家裡窮,他們給我的飯隻有一點點。”
怪不得好朋友個子不高。
宋音和師鶴鳴吃飽,回家告别父母的其他人陸續被另一位姓張的師兄接回來。
等所有人到齊,天色已經變黑,擡頭繁星點點。
成師姐對衆人道:“啟程回宗。”
飛舟房間很多,每人一間都住的下。
宋音乘坐飛舟,離開困住她六年的泥潭,從此天高任鳥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