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千代醒了，宿舍的天花闆又白又大，她輕輕動了幾下眼皮，覺得迷茫又安靜。

一下子睡到了日上三竿，今天負責選手夥食的是杏裡小姐，所以千代也沒必要早起做早飯。

她揉着眼睛進了監控室時，繪心告訴她：“你來了，剛剛潔世一決定了，明天早上他們将對戰馬狼照英和成早朝陽。”

“啊，好吧好吧……”千代打着哈欠拿出拖布，又開始了無聊的打雜生活。

很快就到明天了，這幾天監獄裡到處都在對戰，不像之前那樣一天比幾場由繪心決定，所以千代暫時不坐到繪心腳下那裡，繼續靠着杏裡小姐的iPad看監控。

千代知道今天這局決定了她哥會不會被淘汰，畢竟2v2，一旦敗了，身為白毛配角的她哥定然不會被選中，隻能結束自己的足球生涯，所以她有些緊張，又有些竊喜。

繪心好像能聽見她在想什麼，頭也不回地說：“小千代，是不是以為潔世一輸了就隻能乖乖回家了？那告訴你個小秘密。”

千代直覺不是什麼好事，捂住耳朵表示自己不想聽。

繪心無所謂地聳聳肩，讓潔世一和馬狼照英他們的比賽開始了。

說是2v2，球賽的雙方隻有4個人，所以其實是兩個1v1，千代能看懂一點了，白毛對着更難對付的馬狼，而她哥對着曾經同屬Z隊的成早。

是很顯然的，失去蜂樂後潔世一和凪隻能選擇這樣的方式來對戰同樣毫無合作可言的馬狼隊，

馬狼是國王，而凪是全然的天才，潔世一是天才的配角，戰敗後不會被選中的配角，而成早也是如此，這是賭上命運的戰鬥。

千代是這樣認為的。

她希望自己哥哥有天賦，但是也隻是希望，不過如果能在這裡止步，因為經曆的不夠多，做的夢也不夠多，她哥放棄夢想也容易些。

昨天閨蜜的話又在她腦海裡起伏：“……說實話我覺得……你哥有可能會留到最後……”

這隻是口嗨吧，無天賦的潔世一，該怎麼走到最後？

千代忍不住問：“繪心……咳咳繪心先生，您說我哥輸了也不會乖乖回家，那是為什麼啊？”

繪心對千代少見的尊重很受用：“其實啊，被淘汰到隻剩下一個人的話，會有兩條路。”

千代無感情地捧場：“哇哦，繪心先生，人家真的好想知道呢！”

繪心早習慣千代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一條是成為真正的敗者。”

千代敷衍地點頭。

大屏幕上，凪已經進了三個球了，馬狼也搶進了四個，潔世一和成早在天才們的逼視下幾乎是無力的，球場的主導權屬于天才們，舞台也屬于他們。

這樣下去，即使赢了，也是作為天才的陪襯。

繪心轉過頭，看千代一眼。

千代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精神起來，眨巴眨巴眼，用和杏裡小姐撒嬌的語氣，對着繪心乖巧地問：“繪心先生，那另一條路是什麼呢？”

杏裡小姐在旁邊無奈地笑着搖搖頭。

繪心伸出一根手指，又舉起另一隻手的一根手指，晃動了一下：“另一條路，就是進入地獄哦。”

“地獄？”千代睜大眼，“地獄是什麼？”

繪心把兩根手指交叉起來，叉成一個叉号，嘻嘻道：“地獄就是地獄哦，是會把敗者完全毀掉再拼起來的無間地獄……但是我認為潔世一的話，就算進入地獄，也會再爬出來的。”

千代不安地抿住嘴，屏幕裡，凪又一次射門，和馬狼打平成了4-4，球場上足球沖擊摩擦球網明明聲音不太大，但是在所有人的耳朵裡，卻比驚雷成團砸下的聲音還要巨大，那已經完全是天才的秀場了。

凪回頭，和之前一樣漠然地和潔世一說：“再一球就赢了呢，話雖如此，如果不先搶到球的話……喂。”

千代也和他一起看向她哥，潔世一立着，好像在思考。

“你在聽嗎？潔。”凪問。

潔世一一動不動。

凪有些奇怪。再問：“喂，潔……？”

潔世一終于說話了，卻是不耐煩的話：“給我稍微安靜點，天才，現在正到精彩之處呢……”

凪一愣，了然地說：“OK，潔，是關于獲勝這回事吧。”

…….即使差距和壓力這樣大，還是不放棄思考嗎？

千代對着屏幕裡的她哥，眼珠一錯不錯，緊緊盯着。

她記得閨蜜冷漠的聲音：“你哥隻喜歡足球。”

随便吧，千代，你哥早點輸掉，一切就能早點結束了，你難道真的要在這裡留到你哥成為最後一個前鋒嗎？千代對自己說。

但是，潔千代忍不住在心中期盼，要是潔世一能一直赢下去就好了，和他喜愛的足球一起，一直赢下去。

球撞在球框上的聲音巨大得能讓千代從無邊的思考中擡起頭，那顆被成早射出的球滑稽地擊中球框，落入了凪的腳上。

潔世一轉身沖向馬狼那邊的球網，凪在後面帶球面對成早。

成早呼喊：“我來盯着凪！馬狼你去阻止潔！”

馬狼怒發沖冠，“不許命令我！矮子！像這種蠢貨……”，接着猛然向着潔世一沖去：“我要憑我自己的意志擊潰他！”

這是她哥直面天才的1v1，直面那好像凡人終究無法超越的天賦。

千代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一場球，認真地關注她哥的足球，關注這個她哥即使落入地獄也不肯放棄的小小的足球，明明隻是一個球罷了，千代在心裡一遍一遍說，明明隻是一個球罷了。

值得為此賭上人生嗎？

潔世一臉上，身上的汗水，足以把他淹沒，但是雙眼卻如地獄惡鬼一般猙獰，閃着寒光。

多麼讓人恐懼的精力和熱情。

但是真的能打敗天才嗎？

付出這麼多，真的值得嗎？

球從白毛的腳上射出，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哥居然繞過了那個馬狼，站在了馬狼的死角，球在空中旋轉，滑行，飛入她哥的腳上。

千代屏住呼吸，球會被搶走吧……會被攔下來吧，這最後的一球，真的不會被打斷嗎？

如雷霆一般，黑白色的球攜風而來，猛烈地沖擊向白色的球門，球網像浪漫的花朵，猛然抖出了層層疊疊的花瓣。

4-5。勝負已分。

千代有些呆愣，就這樣結束了嗎？

潔世一，居然在1v1中赢過了那個國王一樣的天才馬狼，取得了勝利。

【二十一】

“所以呢？”視頻通話裡，閨蜜一邊梳洗澡後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說，“你決定支持你哥的理想了嗎？”

千代正在收拾洗澡的東西，手在把沐浴露和洗發水裝到澡籃裡，聞言随意地說：“我不該瞧不起我哥的夢想，他真的是愛球愛到死的樣子……你知道今天比賽打完，那個頭發毛毛躁躁的家夥說什麼嗎？”

閨蜜司空見慣：“說你哥是個球瘋子呗。”

千代撇嘴：“和你說的也八九不離十吧……那家夥說我哥總是抱着将自己破壞的覺悟去戰鬥，然後以最佳的方式脫胎換骨，說我哥是适應力的天才，這樣說的話，我哥好像也是個足球天才吧？”

閨蜜不贊成，把濕漉漉的頭發甩到身後，單手撐着臉，難得認真的模樣：“把自己破壞掉，否認自己之前的所有，瘋狂吞噬學習别人的成功經驗，再把自己組合成合适的樣子，你哥是會為了足球放棄自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