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廳堂内。
裴獵雲硬拉着時輕遊坐了主坐,時輕遊正扶着眉閉目養神。離荒一進門就皺了眉,這裴獵雲如今竟能如此不分大小!他咳了幾聲,周歸勉便開口:“離荒大人說,讓裴王爺你下來坐。”
裴獵雲都要懷疑自己沒聽清了,這麼個小屁孩,且不說他是否真為祭魂司的守護獸,哪怕是真的也要敬他裴獵雲幾分罷?
“為何?”裴獵雲問。
“離荒大人怕聽不清你說話,誤判或疏漏了重要之處可不好了。”
裴獵雲看着離荒那兩隻大耳朵,無語得不想說話,他頓時覺得北地連草台班子都不如,甚至有些可憐起那兒的百姓。
時輕遊輕啧了一聲:“那都别坐了,都站着。”說罷,他臭着臉起身想走,離荒拉了拉周歸勉的衣角,裴獵雲抿着嘴搬過身後的椅子立在廳堂正中,按着時輕遊坐了下來。
時輕遊頭疼得愈來愈厲害,聽他們吵的心煩,情緒正處于要發作的邊緣。
裴獵雲心系時輕遊的狀況,不敢坐。
離荒以為時輕遊生氣了,不敢坐。
周歸勉想給時輕遊留個好印象,不敢坐。
他們越這樣時輕遊越害怕,他留了個心眼,方才他看這離荒年紀甚小便想着試試這孩子。如果他真是祭魂司的守護獸,自然隻忠于祭魂司,若自己當衆發話這離荒和周歸勉也未曾忤逆……
他最怕的事再次得到了印證。
“不行……”
“大人!”離荒喊着。
時輕遊幾乎是脫力般被吓暈了過去,周歸勉趕在離荒上前的那一刻拉住了他,回過神時裴獵雲已将時輕遊扶起,用随身帶着的匕首割破虎口給時輕遊喂血。
離荒看傻眼了,愣了好一會兒,他紅着眼說:“怎會如此?大人他!”
裴獵雲瞥了離荒一眼又埋頭照顧時輕遊:“看來你真的知情,那我直說了。我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我隻想起死前是與輕遊在一起。”
離荒嘶喊着:“什麼死之前!大人他護着你到最後!你死個屁!他怎能為了你都不顧自己……”他終究還是個未曾長大的少年,一點火就着,一着火就要破罐子破摔。
初擇纓總勸離荒不要意氣用事,可他是被寵大的,哪次不是想要什麼都能得到,他從來忍不了一點委屈。
“他都不顧自己回不回得去……”
裴獵雲吸了吸鼻子,再收不回脫缰的眼淚,眼前那赤紅色飲不盡的鮮血湧出時輕遊的唇邊,襯得時輕遊如同剛死不久的屍體。
與夢中回憶無差。
周歸勉看愣了,他意識到往事似乎比自己想的慘痛得多,是了,他不是親曆者,不懂那六十餘載的歲月到底承載了多少。
裴獵雲用衣角慢慢沾着那些血擦着,一邊說:“明明才重逢沒多久。”
周歸勉:“你們往後的日子還長。”
裴獵雲:“沒有往後了,方才離荒那一聲喊的他心裡也有數了。”他寵溺地笑着,俯身親了親時輕遊光滑的額頭:“輕遊聰明着呢。”
“也罷……我不該奢求太多。他要去做,我陪他,往後隻要能遠遠看着他就夠了。”
周歸勉:“那好好珍惜最後這月餘吧。隻是這陳文清,他倒是白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