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眼便認出我們是外來者。”裴獵雲輕輕将時輕遊扶起,一邊為他解釋現狀,“因為我們臉上有痣。”
時輕遊順着裴獵雲的聲音看去,一眼便望見了他右眼下的那顆痣。
裴獵雲:“其實因為我們長得不對稱。”
“輕遊?你在聽嗎。”
“在。”時輕遊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他确是不願開口一般,躊躇着皺眉,但過了幾秒後他開始開了口:“這兒的村民說你跟祭魂司長得一模一樣,有幾個甚至還喊着‘天神下凡’,他們讓我們先住在這裡,等你醒了再拜谒你。”
“額,我們能偷跑嗎?”時輕遊說。
這兒看起來是一間十分樸素卻也是盡力裝飾過的屋舍,四面用了可動的窗門做牆壁,如那間小雅室。床榻擺在正中間,垂下幾簾白綢用作隔斷,除幾張桌椅和一些花草外再無其他。
時輕遊扭扭脖子,翻身下榻:“所以這到底是哪兒,‘村’民?這屋子卻也不像會坐落于村野間之所在。”
“有的村民信仰祭魂司到了幾近癡迷的地步,哪怕傾家蕩産身無分文也要拿出錢财為祭魂司的廟填香火。這屋子是他們每家捐點錢出點力蓋的。”
裴獵雲從床邊起身,跟在時輕遊身邊四處逛着屋子,他繼續說:“隻是一群虔誠的苦信徒,等他們的神明那天來解救他們。”
時輕遊哂笑一聲:“我亦自顧無暇。”
“你做的很好了。”
“……我去與他們說,不能讓他們再這樣下去。”時輕遊說着便要出門,裴獵雲趕忙拉住他。
“不可,這對他們打擊過大,若他們一時受了刺激說不定出什麼意外。你若想勸他們也要換個溫和些的辦法。”
裴獵雲說罷,拉着時輕遊來到梳妝台旁坐下,又翻找出一套衣物。
“藍的?”時輕遊與裴獵雲對視,“蠻好看的。”
裴獵雲沒再說話,隻沉默着為他更衣,編起一頭青絲又系好發帶;插上發簪後又撫平緊皺的眉頭。
“真好看,跟天仙一樣。”裴獵雲退遠一步,滿足地看着自己的傑作,此刻他如同一個親手将神明扶回神壇的信徒般明了。
時輕遊看着鏡中的自己,無半分欣賞之意,無一點愉悅之情。他扭頭,心底的慌亂卻在看到鏡中的裴獵雲的那刹盡數煙消雲散。
裴獵雲在鏡中就那樣笑着,任鏡面磨去那副軀殼最光鮮亮麗的部分也不曾沮喪,時輕遊撈不起鏡中倒影,也留不住身後之人。
時輕遊:“他們有問你我關系麼?”
裴獵雲:“我說…我說我是你的護衛。”
時輕遊:“這樣……”
裴獵雲變出一張面具,緩過神時卻已戴在時輕遊的臉上:“這面具我一直有的,但許是你送我的東西。”
“好啦…這下再出去定沒問題,他們得先認定你是祭魂司才會聽你的話。”時輕遊一起身裴獵雲便自背後抱住了他,力道大得時輕遊都覺得疼了:“怎麼了這是?”
時輕遊任他抱着,兩人就這樣站了一會兒。裴獵雲松手後為他撫平衣褶,一路走在時輕遊後面,出了院門才發現前院是寺廟,供的自然還是祭魂司。
他現在廟堂之上,有些無措地看着烏泱泱朝他跪下的一行民衆,那群人本來小聲吵嚷着,卻在見到自己的一瞬慌忙噤聲低下頭。
時輕遊恍惚了一瞬,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似乎感受到心在跳動。
他似乎握住了手中的利劍。
他似乎忘記了以往頹廢的自己。
裴獵雲替他開口:“念衆卿功德大滿,特來此尋訪一遭;汝等可暫歇積攢功德之舉,吾願與衆卿同樂同行幾日。”
時輕遊被時輕遊的聲音拉回現實,看着擠出廟門的人群歎了口氣,側身對裴獵雲點了點頭。
裴獵雲:“都起來吧,此處掌事之人留下,其他人可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