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是,”張小雅頓了頓,“他是個騙子。”
“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啊,都已經知道他是騙子了,自然是躲得遠遠的啊,以後再也沒聯系沒見過。”張小雅看她一眼。
“就這樣?沒了?”小真覺得這結局太平淡了或者說她發現那人是騙子的時候表現太平淡了。
“你當時就不難過?不生氣?不恨他?”小真不相信地看着她。
張小雅聽着她的問話一時沒有回答。
怎麼可能真的不難過、不生氣、不恨他。
當時的她是那麼的欣喜那麼的激動,她為能更接近他而開心到想要放聲尖叫。
然而現實卻冷冷潑了她一盆冰水。
無數的消息滴滴滴的撲面而來。
伴随着每一條消息的打開,她的世界都崩塌了。
原來他對她說的話對每個人都說過,原來他對她的好都是僞裝的,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原來、他是個騙子啊!
可笑,她還曾天真的以為這是這輩子對她最好的人。
她忘記那天是怎麼下機怎麼走回廠子的。
她以為那就是她生命中的至暗時刻,可她不知道,在廠子門口還有另一場暴風雨等着她。
沒等到她捎回去的工資的父親找上門來。
父親一直都不喜歡她,因為他的兄弟頭胎生的都是兒子,隻有他,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兒。
這種不喜随着她年紀漸長,母親卻依舊沒有給他生出兒子而變本加厲。
及至她的臉被毀了,父親對她的厭惡已經完全不加掩飾。
有那麼一段時間她都覺得在父親眼裡,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兒,而是占據他兒子位置的仇人。
一旦他在外面遇到不順或者被人笑話沒有兒子,回到家就把怒火發洩到她們母女兩個身上。
母女倆每天的日子都過的戰戰兢兢。
母親去世後她的生活更是如履薄冰。
直到繼母給他生了兒子後,他對她态度才好了些,但也遠比不上對繼母女兒的和顔悅色。
所以對于父親,之前的十七年她一直心存畏懼。
那天不知道他因何主動過來要她手裡的工資,畢竟以往都是她帶回去的。
所以在她給不出錢,也吞吞吐吐的給不出合理的理由後,他的憤怒可想而知。
在人來人往的工廠門口,他劈頭蓋臉的臭罵了她一頓,又實在氣不過的踹了她一腳,然後丢下一句下個月的工資他自己來提後才罵罵咧咧的離開。
這,是她這輩子最親的人。
看着工友們指指點點的眼神,她再也沒有勇氣踏進去,如果當時地下有個地縫她一定毫不猶豫的鑽進去。
那一刻,她覺得這個世界對她充滿了惡意。
她延着馬路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她想從這個可惡的世界裡走出去。
直到她走到一處水庫邊。
站在堤壩上,她回想她這短暫的一生,值得留戀的、開心的事,竟然少的可憐。
望着鏡子一樣光滑幹淨的水面,她忽然覺得,走進去也不錯。
這些經曆她其實并不想說出去,因為站在旁邊聽了她之前那些事的自家姥爺此刻的臉色已經冷的帶上了冰碴,她甚至覺得,如果剛剛那個男的此刻還在這裡,她這位年輕的姥爺可能會毫不猶豫的擰掉他的脖子。
所以她不想再多說什麼刺激他,可是眼前這姑娘直到她說到現在卻仍然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也讓她有些氣餒。
難道是因為她把事情的經過說的太輕描淡寫了?所以她理會不到她的痛處?還是那男的現在忽悠人的水平更高了?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有女孩子對他死心踏地?
猶豫了片刻,她覺得比起怕自己姥爺難過還是挽救這個女孩子更重要一些,于是沒有再隐藏她當時的絕望,甚至詳述了她當時的痛不欲生,希望眼前這個女孩子能以她為鑒。
在聽到她當時有輕重念頭的時候,這個叫小真的女孩子臉上的笑容才第一次淡了下去。
一直緊握雙拳沉默的宋定山也紅了眼眶,他的前二十幾年他可以驕傲的挺起胸膛說,他對得起任何人。他是他娘的好兒子,弟妹的好哥哥,他是首長的好下屬,是戰友的好兄弟……他自負,即使他死了,也是所有人的驕傲。
可他從不曾料到,有些人會因為他的死而過的如此不堪,而這些人,還是他至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