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刑聽了一下午不知所以的經言經語,耳邊的嗡嗡聲震的他頭暈,總覺得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他滿身疲憊地回到藕園。
意外發現園子裡的草除的一幹二淨,連從牆外爬進來滕草都被齊齊攔腰斬斷。
“譚小魚今日這麼勤奮嗎?都不像他了。”
四角翹起的檐下叮鈴一聲響,梁刑意外看見一串風鈴懸在書房外。
内室燈火搖晃,透着個人影。
大風刮過,房門砰地一下推開。
梁刑愣在原地看武穆在書房内去飛撲那被風吹起四散的宣紙。
白色的空白紙頁随風而落,被武穆一張張淩空接住,然後四四方方疊在一起放在書案上。
“哦,是了,今天他還叫了武穆過來。”原先隐隐約約被遺忘的事突然想起來,順時通透了不少。
“愣着幹嘛,快進來啊!”武穆展顔歡笑:“怎麼回來這麼晚,累不累呀!”話音高揚,武穆是真的期待了一整天。
梁刑可能真的是累了,沒去計較武穆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然後把他按在靠背的座椅上。
他站在梁刑身後,毫不見外地捏着他的肩膀給他松松勁道。
“放松點。”
書桌上似乎還放了一大包香甜四溢的老婆餅,以及插在白玉頸瓶的一束風鈴花。
香香甜甜地惹眼一亮。
燭火照着兩人的身影,和諧地如一對璧人。
如此溫情的氛圍,總得說點什麼煞煞風景。
良久後,梁刑終于緩過勁來,開口道:“你覺得肖鶴鳴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意外開始的話題,但也在意料之中,畢竟武穆才從肖丞相手下逃出。
武穆思索了片刻,跨坐在書桌上,和梁刑面對面錯開:“掌控欲極強,說話做事都帶着誘導,慈愛的一幅皮囊下端全是算計,總讓人下意識就跟着他的話走。”
梁刑倒了一杯茶,但是沒喝。
他客觀陳述道:“肖鶴鳴,位及丞相,極度讨厭背叛,但是又非常愛才。你在他手裡呆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死,甚至還蠱惑你來我這邊當眼睛。他應該是真的很欣賞你。”
“但是我現在已經背叛他了。”武穆深深地看着梁刑,就像是要把真心剖出來給他看。
梁刑:“哪怕背叛的後果是你承擔不起的,你也要留在藕園嗎?”
武穆無所謂道:“我無牽無挂,孑然一身,俗世癡客,有什麼承擔不起的,大不了一死。”反正他現在心裡隻有一個人,一件事。
梁刑本想勸他這個世界上會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在觸及武穆熱烈的目光時,他扭頭把那杯茶用食指推了過去。
這是默許他在藕園住下了。
***
風擾其憂,月涼如水
整個藕園最大的房間是譚小魚在住。他和阿蔔交好,硬是把人拉來自己房間一塊住,美其名曰有個照應。
武穆睡在梁刑隔壁的空房裡,兩人都是獨立的小小一間房子,互不見面。
窄窄的小床上,武穆蜷着長腿,輾轉反側,睡不着。
梁刑的那杯茶給他徹底提了神。
黑漆漆的房間裡,他睜大着星眸,望着虛空中的某一點胡思亂想。
人多少都是會有點貪心的,剛開始想着梁刑高官厚祿,生活幸福就很好了,他也能放下離開。
結果還沒出城,就發現根本不是這樣。女帝、丞相全都把他當做棋子,不是利用就是監視。百姓認他為奸臣酷吏,人人唾罵。幸福生活更談不上了,這小小的一間屋子都沒譚小魚的一半大,屋外的雜草叢生,就這麼荒涼将就過着。整個人好像都被掏空了,從朝堂一回來就是做在書房發呆,對放在桌上的老婆餅也沒什麼食欲。
他胸口酸脹的不行,迫切需要看點别的幸福東西緩緩。比如,美人夢睡圖。
于是,武穆翻身進了梁刑的屋子。
“美人,美人,我來了!”
“!美人呢?…怎麼沒人?”
吱呀一聲,門開了。
梁刑的腳步一頓:“你走錯房間了吧。”
武穆回頭,出浴的美人終于出現在眼前。心裡的酸出的淚硬是全給憋回去了。
梁刑穿着月白的浴袍,走進來。背上還披着一塊幹淨的藍色布巾。發梢的水滴順着脖頸流下,粘濕了一片水漬。
他繞過武穆,坐在床邊:“滾回你自己房間。”
武穆隻覺得那酸澀燒心,他咽了口水。
“我睡不着。”
梁刑:“你幾歲了,難不成還得我去給你念睡前故事。”
武穆翹起耳朵:“可以嗎?那我七歲了。”
梁刑盤腿坐在床上:他忘了此人是不要臉皮的。
“睡不着就老實交代,你是誰?”
武穆一愣,這是在試探之前的失憶說辭。
武穆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這不公平,隻能你審我,不許我問你。”
梁刑:“你想知道什麼?”
武穆實在太好奇:“你為什麼不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