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闖泡了個新奇又舒服的澡,水裡出來,第一次踩地墊,第一次用那麼白的大毛巾擦身體,又一次穿酒店的白色浴衣。
他穿着浴衣趿着拖鞋從衛生間出來,腰闆都抻直了,胸都挺起來了,鼻孔都朝向了天花闆,雄赳赳、氣昂昂,走得活像個牛逼轟轟的大老闆。
他還特意去翻包,翻出那包坐火車前姜落特意買的玉溪,抽出一根煙,叼嘴裡,繼續雄赳赳、氣昂昂,跟電視劇裡演戲一樣。
姜落被逗笑,丢了沙發上的靠墊過去:“熊樣兒。”
王闖假模假樣地抽起了煙,還眯了眯眼,飙了一段戲:“你,就你,這可是幾萬的生意,你長不長眼啊你。”
又抽煙、吐煙,眯眼,一臉幽幽:“吃飯?吃飯那肯定華亭啊?走,哥帶你吃去,随便點!”
又擡手指半空:“這個,這個,這個,不要,其他的全部包起來。”
姜落笑,忍俊不禁:“還給你演上了?”
王闖馬上收斂神情,過去,坐到床角,一臉興奮,說:“出來也太爽了吧!”
“我這輩子就沒這麼爽過!”
“住這麼好的房子,還抽25的玉溪,明天還要包車去談生意,這不比在技校學什麼機電有意思多了!”
姜落笑着:“這算什麼,等賺到錢,幾千幾萬幾十萬甚至幾百萬,那才叫爽。”
王闖晃着腦袋、拿手拍着大腿:“這特麼才叫‘人生’!我算活明白了!”
又起身,去翻包,同時把剛剛那根煙丢嘴裡。
沒翻到,王闖扭頭問姜落:“你買煙的時候不是也買打火機了嗎?”
打火機在姜落口袋裡。
姜落想了下,還是摸出來,丢給了王闖,同時說了句:“少抽,對身體不好。”
王闖接過,點火,聞言哼笑:“你這怎麼又裝上了?你可比我抽得兇。”
說着吐煙,一臉爽到的神情。
又把打火機和玉溪抛給姜落:“抽,抽上。”
“都這麼爽了,當然得再點根煙爽爽。”
姜落接住煙和打火機,但沒動,丢去一邊的沙發上。
他不抽。
重生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這一世,煙、酒、男人,能不碰就不碰。
姜落也沒跟王闖解釋自己為什麼不抽,他起身,去衛生間,也去泡澡。
姜落泡澡的時候聽見王闖在外面拿床頭櫃的座機給家裡打電話,陸陸續續說:“媽……”
“诶,行了,别罵了,我出都出來了,罵了有什麼用。”
“我挺好的,真的。”
“我落哥帶我住豪華酒店呢,一晚上就要300。”
“那是。”
“行了行了,還罵,再罵我挂了啊。”
“知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姜落泡在熱水裡,頭仰着,靠着浴缸,閉上了眼睛,任由身心在靜默中被溫熱的水汽氤氲,同時默默思考他們後面的路。
晚飯前,姜落和王闖下樓,在附近找了個市場,随便溜達。
市場裡全是賣貨的小攤兒,賣什麼的都有,日用品、吃的、五金等等,應有盡有。
兩人逛着,逛着逛着,王闖“操”了聲,說:“比我們那兒便宜啊,便宜好多。”
姜落沒說什麼,心裡想,這麼便宜,當然是因為這時候市場上的供需嚴重不平衡。
姜落也記得清楚,90年左右,國内日用品方面的産能是有些過剩的。
王闖這時湊過來:“那我們豈不是可以把這些便宜的拉回我們海城,在海城賣,賺個中間的差價?”
姜落笑:“不容易,你還知道差價。”
王闖:“我跟你說正經呢。”
姜落也正經道:“海城一塊五的東西,這裡賣一塊二,中間是有差價三毛,一件三毛,十件三塊,百件三十……”
王闖聽了,這個時候覺得自己果然有商業頭腦,然而——
姜落下一句:“你賣一百件,才能賺三十,但你知道貨從溫城運到海城,走地鐵,再包括一個裝卸費,路費需要多少嗎?”
“你這三十夠付路費嗎?”
王闖:“……”
王闖讪讪,擡手摸摸腦袋,閉上了嘴。
過了會兒,王闖邊走邊道:“那我們來這兒逛什麼啊?又不買東西。”
姜落:“随便看看,不然窩酒店幹嘛,看電視?”
心裡這時候則想起了霍宗濯。
國内日用品産能過剩,而不用多久,霍宗濯就會從如今尚未解體的蘇聯那邊倒騰過來飛機,用國内的日用品去換蘇聯的飛機。
這也就是後來非常出名的“日用品換飛機”。
如此,霍宗濯不但幫國内的航空公司購入了飛機,還同時解決了國内日用品産能過剩的問題。
想到這些,姜落默默吊了吊唇角——還得是他霍宗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