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譏诮一笑,涼涼道:“都這個時候了,魏大人還惦記着那名南府男伎,當真是感情深厚,令我等為之動容。”
“你少廢話!”魏褚雙手緊緊摳着膝蓋,紅着眼道,“我問你,他人呢?你把他關到哪去了?我告訴你,你若是敢動他一根毫毛,我要你全家陪葬!”
薛恒雙眼輕輕一挑,不含一絲溫度地掃了魏褚一眼。
魏褚随即打了個寒顫。那日與薛恒等在南府碰上,他就隐隐覺得不好,生怕遭了對方的算計,結果還是中計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魏褚情緒激動,道,“你因我父親與純貴妃不睦,阻礙吳王登上太子之位,記恨我們,意圖報複是不是?”
薛恒不置可否,隻是将一封血淋淋的狀紙扔進了牢房。
“三個月前,京中發生了一樁命案。乾元縣何員外暴斃,橫屍郊外。衙門上報其死因為失足溺水,但家屬堅稱其為乾元縣知縣婁中玉所害。”
“那婁知縣貪污受賄,賣官鬻爵多年。原本許諾了何員外其子的縣衙主簿的官位,卻隻收受了賄賂而不履行承諾。何員一氣之下告到了衙門,結果沒幾天就死了,魏大人,你猜,這是為什麼呢?”
魏褚不語,隻兇神惡煞地瞪着薛恒。
薛恒淡淡一笑,“想必魏大人心中已經有答案了,但此案怪就怪在,何員外的家屬明明已經想辦法将此案鬧到大理寺了,卻始終沒有得到公正的裁決,你說,這又是為什麼呢?”
他上前半步,斜睨着魏褚血色全無的臉,不疾不徐地說:“魏大人,若薛某記得不錯,三個月前,你還是大理寺寺正,而這位何縣令,正好是你的親娘舅。”
“所以,這就是我兒被懷疑的證據?”
薛恒話音剛落,一披着墨藍鬥篷,豐神俊朗,發須半白的老者踏進大牢,一臉嚴肅地走到薛恒面前,道:“早就聽聞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明察秋毫,洞若觀火,想不到竟是這樣辦案的,真是笑煞我也。”
仿佛早就預料到此人要來,薛恒不慌不忙地朝他一拱手,道:“下官正在辦案,不想驚動了左相大人。”
魏淵目光如炬,聞言隻是冷笑。牢房内,魏褚踉跄起身,大喊:“爹,孩兒冤枉,是這薛恒在背後搗鬼!”
魏淵擡了下手,示意魏褚不必多言,又質問薛恒,“敢問薛大人,你可否有證據證明,我兒便是包庇婁知縣的背後黑手?”
薛恒笑笑道:“沒有。”又道,“左相莫急,下官将魏公子抓來,原也不止因為這件案子。”
“那是什麼?”魏淵氣惱道。
薛恒便道:“數日前,薛大将軍上奏題本,建議皇上撤去南關右翼守軍,改為駐守野狐嶺。皇上準許了,結果沒多久便傳來了北狄突襲南關城的消息,但薛大将軍根本沒有撤走守軍,守株待兔,打了北狄一個措手不及。從而也證明了一件事……”
他聲音一沉,“朝廷内,有北狄的細作。”
一語落,氣氛陡然間緊張起來,魏淵下意識地看向魏褚,魏褚則緊攥雙拳,死死盯着薛恒。
薛恒也擡眼看向他,“經手過薛将軍題本的,一共有四人,分别是參軍賀豹,驿丞蘇為昭,魏公子,内閣首輔大人。而這四人中,與北狄人之間有往來的,隻有魏公子。”
魏褚已然面色大變。
薛恒冷笑一聲,繼續道:“左相隻怕還不知道吧,魏公子有一感情十分要好的友人,此人為南府歌伎,雖是男子,但樣貌動人,最重要的是,他是北狄皇室之後。這些年一直在南府收集我朝情報,是北狄安插在我朝的細作。”
“你胡說!”魏褚撲上牢門,撕心裂肺地反駁,“薛恒!你狼子野心!蓄意陷害我和子卿!子卿絕不是北狄細作!絕不是!”
薛恒哂笑着搖搖頭,轉過臉,看着面色發白,眼神發直的魏淵,“這種事,沒有證據,下官豈敢亂說?那北狄細作如今就在下官手上,該招的都招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左相還覺得下官抓錯人了嗎?”
魏淵沉默許久,道:“此案關系重大,也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定性結案的。”
“當然。不過即便是皇帝陛下親審此案,結果也不會改變的。”薛恒目光譏諷地望着魏淵,“左相大人,事關重大,介于您和魏褚的關系,請您先自清。”
魏淵倒抽一口冷氣,擡手指着薛恒,“你……你……”
薛恒笑容幽幽,“職責所在,若有得罪左相之處,還請左相原諒。”
魏淵手一垂,又驚又怒地睨着薛恒,重重喘息起來。
“爹!”魏褚心痛不已,急呼,“薛恒,有什麼事你沖着我來!别牽連我爹!”
魏淵慢慢止住喘息,雖仍是一臉冷肅,可眼底到底沒有了來時的盛氣淩人。
他搖了搖頭,悔恨道:“我兒雖有越軌之舉,卻絕不是投敵叛國之人,定是被奸人所陷害。始作俑者,隻怕是老夫我。薛恒,說罷,你如何才肯放過我兒?”
薛恒嘴角微揚,輕快道:“早就聽聞左相老來得子,一向溺愛這個幺兒,如今看來,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