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歌舞繼續,時不時有舒爽的微風拂來,撩起層層垂幔而入,帶動着舞者衣袂翩翩,仿若将乘風化仙而去。
雲舒冷漠地望着眼前奢靡的一切,恍惚間覺得自己觀賞了一出群魔亂舞,聽了一場地府哀樂。
她難以專注,心緒煩亂,到底忍耐不下去了,端起面前的果酒,趁着薛恒轉頭的功夫假意品嘗,手一松将酒水灑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呀。”
她輕聲呼喚,成功引來了薛恒的注意,“怎麼了?”
雲舒低頭看着裙角上的那片紫紅污漬,道:“奴婢不小心将衣裙弄髒了。”
薛恒垂着眼在她面上一掃,“去換了幹淨的過來。”
雲舒暗暗攥緊裙角,輕輕點了下頭,“是。”
她抱着琵琶起身,逃也似的走了。
身為當今皇上最為寵愛的一個侄兒,瑞郡王府修建的那叫一個富貴氣派,十步一景,景景怡人。但雲舒毫無興緻去觀賞,隻一味地跟着侍女走,待走到一片湖水前忽地停下腳步,問:“你帶我去哪?”
侍女轉過來道:“奴婢帶姑娘去暖閣更衣。”
雲舒恍然大悟,這才松了一口氣,她環顧四周,目光盡頭,是瑞郡王用來招待薛恒等人的水榭廊橋,另一邊的清溪旁,則是女眷們舉行流殇曲水的地方。
那裡嫩柳垂波,秋英簌簌,雖是深秋卻不見蕭條,薄霧氤氲,花開燦爛,一派春夏好風光。
這無甚稀奇,想來隻要那瑞郡王願意,便是把瑞王府打造成人間仙境也無人置喙。
待他們吃飽喝足,遊玩暢快,大抵就會讓薛恒與沈家千金見一面或小聚片刻,以完成此次慶賀薛沈兩家結親的目的。
世家權貴極重視門風規矩,如薛恒尚未成親,即便薛懷已經有了未婚妻,也不能趕在薛恒之前把婚事辦了。薛恒迎娶正妻前,不能納妾,否則就是不顧未來嶽家顔面,傳出去會被人說三道四。
她如今是薛恒身邊無名無實,卻被英國公府上下認定的,被薛恒收了房的人,一旦薛恒成親……
雲舒死死攥住拳頭,不敢再多想。
“姑娘,快跟我走吧,耽誤久了就不好了。”
見雲舒望着流觞溪發愣,侍女好心提醒她道。
雲舒回過神來,看了眼侍女,說:“不妨事,我在這湖水邊擦洗一下就好,不必更衣了。”
說完抱着琵琶走向了湖邊。
那裡的風十分涼爽,雲舒想要吹吹風,吹清醒了再去面對那群妖魔鬼怪。
碧綠的湖水猶如一塊扇形的翡翠嵌在這一方天地之間,雲舒信步走進湖心亭,甫一坐下,便聽身後有人道:“什麼人如此大膽,連瑞郡王府上的湖水也敢玷污。”
雲舒一愣,起身回頭一看,卻見三個衣飾精美,氣盛氣淩人的官家小姐在丫鬟仆人的陪伴下立在了湖心亭前。
為首之人容貌娟麗,氣質高貴,卻天然帶着幾分嬌弱之氣,病西施似得楚楚可人。見了雲舒,她濕漉漉的眼睛裡透出幾分陰郁與不屑,道:“你便是薛大人身邊的那個丫鬟?”
雲舒皺了下眉,胸中一片了然。
若她猜的不錯,眼前這位便是即将與薛恒定下姻親的沈尚書千金,沈真真。
她身邊那兩位,應是五城兵馬司賀槊之女賀惜瑤,和齊府尹之孫女齊心蕊。皆是沈真真的手帕交。
真是冤家路窄,她不過是想出來透透氣,誰承想遇上了她們幾個。
無意惹出事端,雲舒便欠了欠身,恭謹道:“奴婢雲舒見過沈小姐,賀小姐,齊小姐。給三位小姐請安。奴婢不知三位小姐到來,一時失察擾了三位小姐的雅興,這便離開。”
便走出湖心亭,想要自行離去,誰知那齊心蕊攔了上來,道:“誰讓你走的?你弄髒了瑞郡王府裡的水,就想跑嗎?”
雲舒聽得一頭霧水,“我弄髒了瑞郡王府裡的水?”
“對啊。”齊心蕊揚着下巴,一臉驕橫地道,“我們都聽到了,你想用這湖水洗去裙子上的酒漬!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雲舒微愕。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不過是她用來诓騙侍女的說辭,不像竟被齊心蕊聽了去,當做借口來刁難她。
不等她反應,那齊心蕊又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在舉行流觞曲水嗎,你污染了水,我們該如何進行下去?”
“不錯。”賀惜瑤搭腔道,“你這小婢着實膽大妄為,還不過來給沈小姐道歉?”
雲舒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