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風是自由的。”雲舒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的解釋,“我隻是不想當權貴手裡的金絲雀罷了。”
“可看上你的人是英國公府的世子啊,你心氣再高,眼界再遠,也該收收心了吧?”文媽媽道,“遇上你,我才明白什麼叫身在福中,不享,沒有苦吃,硬闖。”
雲舒聽罷苦澀地微笑起來,閉起雙眼,慢慢沉入水中……
沐浴後,她換了身素淨衣裳,開始梳妝打扮。
薛恒不在,文媽媽便簡單地給她擦了些胭脂水粉,又抓起一把頭發挽了個新月髻,簪了兩朵紅梅,未挽起來的頭發散于腦後,光滑柔順,散發着陣陣香氣。
雲舒全程沒有瞧鏡子裡的自己一眼,隻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塊被翹起來過的地磚。地洞早已被填補回去,地磚也重新砌好了,可不知為何,雲舒總感覺那洞口還在,時不時有冷風從裡面湧出來,呼呼地往她臉上吹。
收拾妥當後,雲舒來到了院子,呼吸着被大雪洗滌過的空氣,欣賞着她親手種下的紅梅。
那些紅梅開的正好,鮮紅奪目,充滿了生命力。與死氣沉沉的庭院形成鮮明對比。
雲舒看了片刻,移步走向緊閉着的院門。
文媽媽寸步不移地跟着她,見她似乎想要離開,立刻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雲舒自然明白這門後頭有什麼,也知道自己離不開,她隻是想打開門看一看罷了,想試一試門外面的空氣是不是更清新。
便霍地打開了院門,果不其然看見了數名帶刀侍衛,以及正在擡頭看天的左護衛。
左英反應極快,一聽到開門聲,立刻轉過身,目光炯炯地朝雲舒看了過來,雲舒莞爾一笑,客氣道:“沒想到左護衛也在這裡。”
左英笑笑,對着雲舒一拱手,“雲舒姑娘,我是左英。”
雲舒點點頭,“左英大哥,你沒去保護世子嗎?”
言下之意,薛恒可比她重要多了,用薛恒的貼身侍衛守着绮竹軒,豈非大材小用?
左英武功高強,性格卻老實巴交,雲舒一問便答:“姑娘不必擔心,有哥哥守護,世子不會出事。且世子今夜便會回來,我自然要在府裡候着。”
“哦。”聞得薛恒即将回來,雲舒目光黯了黯,“我知道了。”
說完退了回去,關上了院門,活像那主動回到籠子裡,還給自己上了鎖的鳥兒。
左英的消息沒有錯,戌正一過,薛恒果然回來了,隻不過去了書房,沒有進雲舒的房門。
雲舒也沒指望薛恒會來,山不來就她,她便去就山。
便烹了壺黃金芽,趁着夜深人靜,鼓足勇氣推開了書房的大門。
桐柏長書桌後的紅酸枝搖椅上,薛恒正架着腿小憩,他長長的頭發半散着,僅穿着件煙藍色的中衣,似是剛剛沐浴過,頭從到腳散發着一股慵懶清逸的氣息。
他明明聽見了開門聲,卻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就一直坐在搖椅上,輕輕地來回搖晃着,像是睡着了。雲舒便也放緩了腳步,小貓似得走到薛恒身邊,将都承盤小心翼翼地放下。
即将她的動作再輕,再小心,可當茶壺茶杯碰到桌面的時候,仍不可避免的發出一聲脆響。那聲音并不大,卻教薛恒睜開了眼睛,似怒非怒地盯住雲舒。
雲舒忙抱着都承盤退到一旁,“雲舒動作粗苯,驚擾到了世子,請世子責罰。”
薛恒乜她一眼,别過臉,不予理會。
雲舒并不失落,她默默地在薛恒側後方站了一會兒,這才移步上前,給他倒了一杯茶。
茶杯是她傍晚拉着文媽媽一起挑選的胭脂紅六方杯,器型規整,棱角分明,線條流暢,含有六六大順的吉祥寓意。但雲舒獨愛那一抹朝氣蓬勃卻又不過分妖豔的紅,這樣的好杯子,即便是盛冰霜雪水,也會教人以為是從天而降的仙釀。
雲舒用白皙柔軟的手指捧起茶杯,輕輕放到薛恒面前,“世子,請用茶。”
薛恒垂着雙眸小憩,依舊沒有理她。
雖沒有理她,卻也沒有轟她離開。在雲舒看來,她今日放下自尊來找薛恒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大半。便大着膽子在書房裡轉悠起來,整理一下書架,擦拭擦拭桌櫃,再往博山爐裡面加一些清新宜神的香料。
這都是她當丫鬟的時候做慣了的事,如今做起來,可謂駕輕就熟。
就在她考慮着要不要找把剪子來,把窗紗換上的時候,薛恒冷不丁道:“你怎麼還不走。”
正站在窗前沉思的雲舒一愣,轉過頭,道:“世子也沒讓我走啊。”
薛恒扭過臉,看向雲舒。
她今日打扮的格外素雅,面上幾乎不施粉黛,頭發半散,身上穿着凝脂色交領襦裙,耳朵上帶着一對青金石耳吊,除此以外,再無裝飾。
在外奔波了半月有餘,身材無可避免的消瘦了一些,卻顯得五官越發清麗,腰身越發纖細,薛恒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不冷不熱地道:“可我也沒讓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