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難道……他們約上了?方曉椿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見老補拿着創可貼自顧自走在前面,絲毫不在意身後的自己,方曉椿心中更覺委屈,不知不覺眼淚蓄滿了眼眶,啪嗒啪嗒落下來。
她想,自己并沒有做錯什麼,如果真要說錯,也是老補的父親的錯。可是,如今為什麼自己要承受這種冷遇?
她……她什麼都沒做啊!想到這裡,她腦中一陣微顫,心底湧上一股不知名的哀傷,忍不住抽泣了一聲,這才引起老補的注意。他微微轉頭,眉頭微皺,似乎很不解的樣子。
“怎麼了?”他掏出紙巾遞過來。
“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壞人?”方曉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什麼?”老補一臉哭笑不得,“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你為什麼可以對一個不認識的女孩都那麼溫柔?對我卻……你是不是對那個女孩……有好感?”
“哪個女孩?你該不會是說藥店那個女店員吧?”
她點點頭,鼻子一抽一抽的,紙巾很快濕透了。
老補很及時地又遞過一張,笑了:“怎麼可能,剛剛隻是在打探消息。”
“那你還說晚上去找她……”
“那是因為,那個姓林的晚上才來上班,我當然晚上再去啊。又不是跟那個女孩約了晚上見面。”
她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多想誤會了,一下子心裡又是喜悅,又是羞澀,更有一絲甜蜜緩緩流淌開,蔓延整顆心髒。
腦中忽然閃過母親那張面容精緻的臉,她愣了一下,渾身發冷,雙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小言……哥……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老補愣了一下,皺起眉,“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現在也不想提。”
她想,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那件事對他來說是永遠都不願觸及的傷痛,然而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隻是,過去的事情已經成為曆史,再也無法更改。如果一直抓着那些記憶不放,人又該如何走向未來呢?
也許如今,是時候邁出這一步了。也許她先邁出了步伐,老補也會走出來。可是,她真的可以忘記母親的死,讓這一切重新開始嗎?就算她可以抛下一切,可是,他可以嗎?
老補專心地看着手裡的創可貼包裝盒,仿佛那裡面裝的不是創可貼,而是黃金。他從小就是這樣一副專注的神情。
這樣的眼神很吸引人,在不知不覺中讓她深陷其中。
然而,這次見面後,她明顯感覺得到老補在刻意跟她保持距離,也許,他已經關上心門,任憑誰也打不開。
畢竟,當年那件事對他來說,傷害更大。
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最可憐的那個,最痛苦的那個。
想到這裡,方曉椿心底泛起陣陣漣漪。過去她連想不敢想的事情,現在可以做了。過去不敢思念的人,現在就站在面前,她想,也許這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她擦幹淚水,平複心情,直視老補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問道:“小言哥,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嗎?”
像以前那樣,一起看書,一起吃飯,一起去公園玩沙堆。不,不必像以前那樣做那些孩子氣的事情,隻要,心情還跟以前一樣就好。
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急切地想知道他的回答,又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過去的‘那樣’是哪樣,我隻能說,現在的我就是這幅樣子,并且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保持不變。”
老補伸手捋了捋擋住眼睛的劉海,露出一雙滿是笑意的眼睛,還跟以前一樣清澈淡然。她心跳得飛快,臉龐越發紅潤。
這個答案雖然不是她想要的,卻肯定是老補現在能給出的唯一回答。她隻要能确定老補還是從前那個人,就足夠了。隻要他還跟以前一樣,那麼兩個人的關系也不會變。
她樂觀地想着,兩個人沿着人行道繼續往前,不知不覺來到兒時常去玩耍的老公園——春楊公園。
草地盡頭有一片楊樹林,裡面擺了許多張矮桌,一些老人常在裡面下棋,或者打紙牌。草地寬闊,是孩子們的主場,他們在碧綠的草地上放風筝,追逐打鬧。中央有一條石子小路,偶爾有賣飲料的推車經過,車頭架着草紮的木棒,上面插着一整圈紅彤彤的冰糖葫蘆。
那是她兒時最愛的零食,每次出門必定要買,自然是母親買給她的。想到母親,她眼眸一暗。
誰知老補主動走上前詢問價格,拿了兩串糖山楂。
“還有糖蘋果,但是我記得你應該常吃這個山楂的,對吧?”
原來他還記得。方曉椿接過糖葫蘆,心中百感交集。曾經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所有的回憶都會變成相冊裡的老照片,不管過去是哭是笑,如今回首往事隻會剩下恬靜淡然的心緒。可現實往往非我們所願,記憶裡的情感無法磨滅,稍不留神就又春風吹又生了。
幾個六七歲的孩子正在公園草地上放風筝,他們的母親聚集在不遠處的樹蔭下說話,哪怕是周末,公園裡也幾乎看不見成年男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