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叔,從我家書店出來。”老補低聲道。
兩人假裝挑選貨品,低着頭在煙櫃裡來回指着,眼角一直注意門外,直到那個老警察經過店門,遠離這條街,兩人才松了口氣。
跑回書店裡,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拿着雞毛撣子清掃書架上的灰塵,應該就是老補的外公了。
老人開始似乎很驚訝,然後面露欣喜。老補則快步走過去拉着老人走到一邊,似乎在解釋什麼。很快,兩人又神色平靜地走回來。
打完招呼,老補問起剛才老警察的事情,老人坐在闆凳上,慢慢說起原委。
原來,那個吊死在衛生間的老師的确是鄭南,因為跟老補外公關系不錯,所以過來打聽一下消息。
“有什麼特别的嗎?難道不是自殺?”江晴好忙問。
“這個嘛,肯定還是要調查一下的,畢竟死了個人。聽說鄭老師死相凄慘啊,我聽了都吓了一跳。而且,據他家樓下的人說,鄭老師去世那晚,好像有客人上門,還吵架了,因為聽見摔玻璃杯子的動靜。”
“對了,那個鄭老師,是左撇子嗎?”老補忽然問。
“對啊,你怎麼知道的?”老人神色疑惑,忽然一拍大腿,似乎很生氣,“我都聽你李叔說了,早上你也在鄭老師家那邊,回來了卻什麼都不說!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老補撓撓頭,眼神緊張得飄來飄去,“李叔真不夠意思,說好了要跟你保密的。”
“這麼大事情還不跟我說,你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老人一拍桌子,啪的一聲吓了兩人一跳。
“我這桌子要被你拍壞了。”老補笑嘻嘻走過去給外公按摩肩膀,“您消消氣,我隻是碰巧路過那邊,這不是,為了打聽那個,現在孩子愛看的書,才去的。要是知道會發生那件事我肯定就不去了。”
老人情緒這才緩和下來,繼續道:“聽說大概是今天淩晨死的,手腕上還有傷痕,房間裡整整齊齊的,不像有打鬥的痕迹,地上的确有玻璃碎片,但是也被清掃過了,都在垃圾桶裡。”
“那個客人大概幾點鐘來的啊?”老補用胳膊肘使勁揉着老人後背。
“杯子碎裂的時候好像是九點多,其他的那人也不清楚。”
“九點多,按照死亡時間來看,那個時候鄭老師還活得好好的呢。”江晴好沉吟道。
“可是啊……”老人意味深長的看着兩人,“在鄭老師的血液裡發現了安眠藥的成分。”
“安眠藥?這是怎麼回事?”江晴好看向老補。
“鄭老師這些年來一直過得不好,他本身就有吃安眠藥的習慣,所以,也說不好到底是咋回事。”
“那為什麼不直接吃安眠藥自殺呢?那樣吊死多痛苦啊。”江晴好歎道。
“安眠藥需要一次性大量服用,而且也并非毫無痛苦,何況,安眠藥也不是百分之一百的緻死率,要是折騰半天還死不掉,還惹得周圍人都知道,隻怕以後更沒面子了。”老補忽然插過一句。
“就你知道得多!”老人又拍了老補一下,滿臉寵溺的笑容。
江晴好這才記起,面前這個老人,曾經也在七中教書,也許,他知道很多關于姐姐的過去。心裡雖急切地想問,又想起老補曾說不希望将外公牽扯進來。她心頭好像有無數螞蟻爬來爬去,想抓又抓不到,心情頓時煩躁不已。
誰知,老人忽然主動開口:“不過,小姑娘,你長得倒是有點面熟,很像我以前的一個學生。隻是,那個學生,已經去世了。”
老補猛地瞪大眼睛,看向江晴好,然後默默點了點頭。江晴好這才将一切都說出來,老人聽完後低着頭一直不住地歎氣。
“外公,抱歉,一直沒跟你說。”老補也低着頭,拍拍老人的手背。
“我不是在意這個,而是,這件事其實外公也有錯。如果當年我沒有突然生病,也就不用把這個班級讓給鄭老師教,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老補吃了一驚。
當初方曉椿帶來的教師名單上确實有外公的名字,隻是,他當時沒有明說。原來,當年江晴好姐姐的語文老師最開始是外公。高二那年外公意外扭傷了腳,為了不耽誤學生課程,這才讓新人鄭老師去上課。外公因此來還在老補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休養身體。
“這跟您沒關系,誰也不能未蔔先知。”江晴好驚訝之餘,卻仍然出言安撫,老補暗暗松了口氣。
“那……當年那件事,是真的嗎?”老補也忍不住好奇。
“其實,當年鄭老師年輕秀氣,的确很受女學生歡迎。隻是,他十分潔身自好,向來不與女學生太靠近,偶爾跟男同學們一起打球,僅此而已。所以,我開始并不覺得這件事有多嚴重的影響。畢竟當了這麼多年老師,青春期的學生将老師視為傾慕的對象,也是常有的。不過一般都不會有後續發展,作為老師,這點基本的操守還是能守住的。”
“可是,您能做到,不代表其他人也都能做到,對嗎?我們不能以己度人,每個人心裡都有黑暗面,誰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守住底線。”江晴好忍着心頭的悲傷,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