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别人都拿到了通知書,小姜卻沒有。不是沒考好……不,我也不知道究竟考得怎麼樣,因為……”姜雨坐在塑料凳子上,一臉哀傷。
對面的書店老闆倒是正襟危坐,神情嚴肅。
“母親不見了之後,父親成日酗酒,手抖得别說抓刀了,連隻雞都逮不住。高中這幾年,我隻在周末回家看看,拿點生活費,平日裡父親是怎麼過的,我……都不敢往深了想。誰知道,還沒等到高考,他跟發了瘋一樣,把小姜關在豬圈裡,不給出門,說已經跟隔壁村賣編織籃的人家說好了,打算把小姜嫁過去。高考……也沒機會參加了。”
“小姜足足被關了好幾個月,直到那年村裡殺年豬,喊了父親去幫忙,小姜才能找到時機逃出去。寒冬臘月,小姜穿着一雙破洞的球鞋,一路走到縣城裡,走到學校裡……那個時候已經天黑了,學校門關着,門衛拿小姜當神經病不給進去。沒辦法,隻能坐在門口的公告欄下面哭,不知道未來要怎麼辦。”
老闆雙手交叉抵在額前,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姜雨試探地喊了一聲,他沒擡頭,平穩的聲音傳出來:“我在聽。”
“夜裡,小姜沿着馬路走啊走,實在是太冷了,肚子又餓,腦子裡就在想,能不能跟那些小店賒點吃的。然而,他們一瞧見小姜渾身又髒又臭的樣子,連門都不給開。實在是沒辦法,小姜隻能靠在一家飯館門口,盯着牆上貼着的菜單流口水。有牛肉水餃,臘汁肉夾馍,小炒肉,西紅柿炒雞蛋……看啊看啊,肚子裡火燒火燎的,就這麼暈了過去。”
“其實,小姜運氣蠻好的。這家老闆剛吃完孫子的周歲酒,一回來就看見小姜這副模樣躺在門口,吓得老夫妻倆差點報警。老闆叫安叔,領着小姜回家,讓她洗了久違的熱水澡,又找出一套舊衣服。老闆娘叫榮嬸,給下了雞絲面。他們問了很多,可小姜什麼不敢說,怕說了又被父親帶回去,就這樣僵持着,最後他們也沒把小姜送到派出所,就這樣留小姜下來打雜。”
“飯館雖然不大,隻擺着四張小桌。但是生意很火,附近有許多工地,經常有渾身帶着水泥漿的工人來吃飯。老闆夫妻兩個人心也善,每次飯菜的量都給得足足的,哪怕這樣也不虧本,賺了不少。本來以為日子就要這樣過下去,誰知道……老闆娘生病了,腎衰竭,每周要去醫院透析兩次,到後來,整個人瘦得像個骷髅架。那幾年啊,老闆沒日沒夜地照顧老闆娘,可也沒用,時間到了,人啊,留不住人。”
“老闆娘去了之後,大家本以為解脫了,誰知道,老闆的女兒說要跟丈夫離婚,忽然搬了回來。老闆的家很小,兩室一廳,原本他們夫妻一間,小姜睡在雜物間,剛剛好。現在老闆女兒搬回來,小姜隻能睡在店裡,兩張桌子一拼,睡也能睡,隻是……”
姜雨雙手捂着臉,眼淚順着指縫不斷溜下來。
“多餘的人,在哪裡都不合時宜!”
等姜雨的情緒慢慢平複,書店老闆才擡起頭,疑惑道:“隻是,為什麼你要跟我說這些?”
“……我聽人說,你這裡隻要給錢,就能幫忙解決難題。所以……”
隻見他使勁撓了撓頭,低聲道:“肯定是江晴好幹的!”
“不行麼?”小姜顫巍巍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