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籃球社的聚會總是會不定期地舉行,負責聯系工作的當仁不讓還是相田彥一,地點亦是固定在魚柱家的小店。隻是從來沒有一次,人來的這麼齊。
在櫻花飄落的季節裡,大聲地唱完了畢業歌,哭着笑着還要擁抱着的人們,從此各奔東西,散落天涯。那些熱血沸騰的青春歲月,那些甜美夢幻的校園時光,終是被時光不緊不慢的腳步帶走了。隻會在某一個特定的時候,伴随着那迷蒙的目光和醇醇的酒香,再度被提起。
所有人的興緻都很高,很快地,一個個都喝的滿面通紅了。
仙道彰說話不多,更多時候是笑眯眯地支着頭傾聽。臨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們聚在一起,話題也多是圍繞着事業、家庭,一邊抱怨着枯燥與瑣碎,一邊漾着笑容在抱怨裡摻入幾句甜蜜與溫暖。
“仙道,你也适可而止吧。”在他又一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的時候,魚住移走他面前的酒杯,換上了一杯熱麥茶。有傷在身,是不宜多喝酒。
聚會剛開始,姗姗來遲的仙道彰就給大家按着罰了酒。
“讀書的時候就要我們等你,現在也還是要我們等你,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哦!罰酒!必須罰酒!”
那滿登登的三大杯,他倒也不推辭,爽爽快快地就灌了下去。
如果以家長比喻,魚住純屬于老派的大家長類型,嚴肅,方正,以及一點點的易怒。加之粗犷的外表,是不怒自威的存在。但在那極具威懾力的外表下,有一顆十分細膩體貼的心。
“是是,都聽魚住隊長的。”他彎起眼睛,從善如流地舉起了筷子伸向面前的秋刀魚。
魚住滿意地點點頭,又望向對面的越野:“越野,那個停車場的癡漢抓住了沒?”
“還沒呢,那小子非常狡猾啊。”越野宏明,正确來說是越野警官,正努力地與那一盤日式煎餃做着激烈的搏鬥。
“唔……要早點抓住啊,不然會影響到店裡的生意啊,客人都給吓到了。”魚住夾起一片茄子天婦羅細細品嘗。
“放心吧,我們會加強巡邏的,而且誰敢來魚住隊長你這裡鬧事啊。”越野笑嘻嘻的回應。
魚住白了他一眼,端起酒杯,與他隔空遙遙一碰。
揉着微微抽痛的太陽穴,上杉翼坐在了料理台的前面:“一份今日推薦A,謝謝。”
“上杉桑,你臉色不大好哦。”香裡奈端上一杯熱騰騰的麥茶。
“今天比較忙一點啦,等下還要回去加班呢。”溫熱清香的麥茶舒緩了上杉緊繃了一天的精神,“怎麼這麼吵?”
“老闆的舊同學們又來了呗。”香裡奈指指店面深處的最大的包間,“而且,今天還有神秘客人哦。”
“……是誰?”
“是仙道彰哦,你看,我還和他合影了。”香裡奈湊到她耳邊,壓低嗓音地跟她秀出手機裡的自拍照。上次沒能和他合影讓她深以為憾,這次終于有機會了。
“咳咳咳……”一口茶水嗆得上杉翼咳嗽不已,她趕緊捂住嘴。
“奈奈。”二廚淺田将一盤什錦天婦羅遞過來。
“好。”香裡奈一臉興奮的端着往包間送。
透過狹窄的門縫,上杉能看到包間裡泰半的情形。端坐的魚住對面是越野和彥一。而左手邊從内到外依次是久違的植草和池上,以及……仙道。
自那日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見過,也沒有聯絡過。有時候她望着暗淡的手機屏幕發呆,心裡有隐隐的期待,又會在下一秒嘲笑自己的幼稚。她刻意地不再開海邊的路,即使那邊能避開至少三個以上的交通燈,卻又會在選車道的時候猶豫萬分。
她抗拒着每一個有可能會想起他的細微事件,又在觀看電視轉播比賽時,松本随口一句,如果仙道彰在,這球會怎麼怎麼樣。她竟盼望着對方能多說幾句。仿佛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讓他在心頭走上一遭。
“看吧,不是我特意想他哦,是别人說的哦。”
猝不及防地,他轉來了視線,平靜無波,深不可測。
這樣的眼神讓她緊張地紅了臉,仿佛心底那些糾纏的思緒已被他系數洞悉。
他卻隻是微微地颔首一笑,然後目光轉向了正在高談闊論的越野的方向。
心下有淡淡的失望。
“奈奈,我趕時間,定食我外帶吧。”
“好的。”香裡奈不疑有他,幹脆地點點頭。
包間裡的聚會還在進行,門縫被人推得更開了些。“老闆、老闆!”香裡奈輕輕喊着。
“什麼事?”魚住略略聚攏眉峰,走了出去。
支着腮,仙道正滿臉笑意地看着彥一想盡辦法灌越野酒,卻被其輕輕松松地反将一軍,嬉鬧的氣氛裡,“上杉桑”這幾個字突然地落入了他的耳裡。
他轉過頭,隻見門口的魚住的眉毛凝成了一個大寫加粗的“川”字。
“上杉桑電話一直不通……”
“那麼,馬上再去做一份,送去給輝日社。”
“可是,材料不夠了……”
輝日社社長的定食材料十分昂貴,為了避免損失,他們通常不會有多餘的庫存在。
“那看來隻有找到上杉了?行了,你繼續打電話,我去雜志社看看吧。”魚住揉了揉後頸,舉步往外走。
“魚住隊長……”
入夜很久的晚風冰冷的有些刺骨,吹着仙道彰微微發燙的臉,不斷上湧的酒氣讓步子都有些踉跄。
是醉了吧?為了這次的聚會,魚住下了血本,拿出了珍藏的純米大吟釀,香氣濃郁,入口柔和,可這後勁也……
他眯起眼睛,苦笑着看着手指裡勾着的食盒。如今啊,可是連“喝多了,出去散散酒氣”這樣的爛借口都說的出來了呢。
自口袋裡摸出手機,他按下鍵盤,等候的鈴聲響了一陣又一陣,最後化為冰冷的短音。
是沒聽到,還是……知道是他所以不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