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彰?看來你們進展的很順利唷。”上杉太太笑眯眯地說,“不知道爸爸是怎麼看的呢……不過小翼也不用緊張,爸爸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呢,肯定不會吵架哦。”
“啊,我才沒有緊張那種事情呢……”上杉害羞地反駁道。
“哦,原來對仙道君這麼有信心啊。”上杉太太戲谑地點點頭,“啊呀,水滾啦……對了,爸爸喜歡紅茶哦!小翼不會有了男朋友,就把爸爸的喜好全部忘光了吧?”
“當然記得啦,媽!你真是……”她跺了跺腳,小女兒的嬌态顯露無疑。
“好啦,好啦。趕緊泡茶吧。”上杉太太笑意不減地扶住她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
相比較廚房的嬉鬧,客廳這邊就顯得有些凝重。
“非常抱歉,我應該要早點去拜訪上杉桑的,是我太疏忽了,請您原諒。”仙道坐得端正,低頭行禮。
“隻是因為媽媽太想念小翼了,順便也來參加彩燈祭,沒想到……。”上杉凜微一颔首,别有深意地回應,“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終于又見到仙道君了。”
又?仙道的眸中有疑惑的微光閃過。
上杉凜一笑,無意解釋,目光輕落在了茶幾一角擺着的燈籠上。手繪圖案的小燈籠精巧可愛,一男一女的卡通人物相依相偎,畫師筆力深厚,寥寥數筆勾勒出的人物已頗得他們兩人的神韻。
“仙道君,是在和我家小翼交往嗎?”
“是。”仙道神情自若地點點頭。
“是認真的嗎?”上杉凜意味深長的目光一刻都不曾離開過仙道。
“是的。”
“……認真的意思,是以結婚為前提嗎?”
當上杉随着母親的腳步走進客廳,父親直截了當的問題剛好落入了她們的耳中。
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看向仙道,他還是平靜從容的姿态,隻多了幾分鄭重,穩穩地回答:“是的,上杉桑。”
上杉低頭微笑。
“哪裡隻有我想念小翼,爸爸自己不是也一直念叨着小翼很久沒有回東京了嗎?”仙道的回答顯然讓上杉太太十分滿意。
她笑着走了過來,緊挨着丈夫坐下,一雙與上杉翼極相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對面的仙道。很高大的身型,近看更加偉岸,舒展俊朗的眉目弱化了壓迫感的同時增添了幾分親切,舉止得體大方,頗有幾分謙謙君子的味道。
倒是不像個“武夫”,上杉太太默默地在心裡點了點頭。
面對妻子的調侃,上杉凜也不反駁,隻笑着接過上杉遞來的茶杯。
“這燈籠還真可愛,從彩燈祭買回來的?”上杉太太拿起茶幾上的小燈籠轉着看。
“嗯,媽媽也去了嗎?”上杉在仙道旁坐下。
“想去的,又覺得人多,就走不動了。”上杉太太一攤手,勾起嘴角,頗有幾分俏皮的意味。
氣氛一下子輕松起來了。
看來小翼的性格是遺傳了母親啊。看了眼上杉,仙道的眼裡是了然的溫柔。
“仙道君目前還是在美國嗎?有沒有考慮回來日本呢?”上杉凜啜飲了一口茶繼續問。
“暫時還沒有回國的打算。”
“啊,是這樣啊。”上杉太太有點失望地應了一聲,複又笑了,“不過現在交通發達,買張機票随時就能飛,這也不是太要緊。老公,你說呢?”
上杉凜放下茶杯,杯底與碟子發出輕輕的一聲脆響。他神情嚴肅,沉着聲說,“我不同意。”
“老公……”上杉太太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一向對女兒極為寵愛,從未反對過什麼,這是怎麼了?
“爸爸……”上杉愣愣地看着父親,說不出話來。
隻有仙道仍保持着得體的微笑。
“……小翼讀大學前曾病了整整一個月,你還記得嗎?”上杉凜看着妻子輕聲問。
“我記得,那次她是高中卒業旅行回來的事情呢,而你當時也出差公幹……”上杉太太一頭霧水。這跟他反對有什麼關系?
“……小翼根本不是去什麼卒業旅行,而是偷着去了美國,去找……仙道君。”
“什麼?!”
“爸爸……”上杉錯愕地看着爸爸,她一直以為自己隐瞞得很好。
“……隻是想幫你撿起書,結果發現了裡面的護照和機票……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瞞着我們,但是爸爸覺得還是應該尊重你的想法,就借口說公幹,買了機票跟着你一起過去。”
“結果……你卻是哭着回日本的,”想起那瑟縮在窄小的飛機座椅上不斷顫抖的瘦弱肩膀,努力壓低聲音的啜泣,上杉凜看向仙道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嚴厲,“我知道仙道君非常優秀,但以父親的立場,我沒辦法把我女兒的手交給一個讓她那麼傷心的人。”
塵封多年的舊事被突兀地揭開,靜默如揚起的塵埃在空氣四散,深紅的茶水映着潤白的茶杯,宛如盈盈一輪紅日,淡白色的煙徐徐上升,檸檬的清新又略帶苦澀的香味緩緩飄落鼻尖。
“當年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當年的事,不能怪阿彰。”
兩人有緻一同地開口。
“是我先提出的分手,因為沒有自信繼續地等着他,害怕會被辜負,甚至連等他回應的勇氣都沒有……”被父母的目光緊盯着,上杉的大腦一片空白,直到從手裡傳來令人踏實的溫暖。那寬大的手掌裡長年打球而磨出的繭子從指尖到掌心,屬于他的溫度以恰當的力度裹着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她反手握緊了他的手。
“再遇見他時,雖然一直被他吸引,我還是想盡辦法去躲避。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可他還是走過來牽起我的手,甚至不惜賭上他的事業……”薄薄的水霧蒙上了她的雙眼,“如果不是他的話,可能你們現在就要在醫院裡見到我了。”
“醫院?這是什麼意思?”上杉夫婦吓了一跳。
上杉穩穩了情緒,簡短地把停車場事件描述了一下。
“我的天呐,小翼怎麼會碰上這種事,這邊的治安有這麼壞嗎?”上杉太太心疼不已,拉過女兒的手,從頭到腳仔細檢視着。
“警視廳都在幹什麼?”上杉凜憤慨地拍了一下沙發。
“爸爸,媽媽,我沒事真的都是仙道的功勞,但就害得他的手傷又……”上杉咬着唇,愧疚地低下頭。
傷病本就是運動員的大忌,何況是事業如日中天的球星呢?上杉凜心中微動,神色柔軟了幾分,“但是,現在的情況比以前更加……複雜。你是記者,這點應該很清楚。況且仙道君的生活重心還在美國,分隔兩地……會更加辛苦,這點有心理準備嗎?”
他從不曾奢求自己的掌上明珠要嫁得怎樣的榮華富貴,隻希望有一個人能一心一意地陪伴在她的身邊,長長久久地愛護着她。仙道彰作為聯盟球星無疑是極其出色的,可那耀目榮光的背後是數不盡的複雜人事與生活煩惱,小翼她真的能應付的來嗎?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但是爸爸、媽媽,幸福從不是怕出來的,是勇敢地握着對方的手,相信着地一起走下去。即使受傷,也因為是那個人,而覺得值得。”
她回望着仙道溫和的雙目,如初春的風拂過樹梢,陽光落在眼底,有細碎的光閃過,微微的笑容呼應着在兩人的嘴角揚起。
即使受傷也覺得值得嗎?上杉凜失神地望着相視而笑的兩人。他的小公主真的長大了,不再怯生生地躲在他的身後看世界,而是牽着另外一個男人的手來到在他的面前告訴他,這是她所選擇的人。
“老公……”上杉太太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溫言提醒着丈夫。身為母親,她私心裡也希望女兒能留在身邊,但這樣的心願與她的幸福比起來還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小翼隻需要我們的祝福,是嗎?”
“是的,是的,爸爸。”上杉望着父親,帶着幾分懇求,幾分希冀。
“上杉先生。”仙道起身走到了上杉凜的面前,鄭重地彎下腰,“過去的事情是我沒能處理好,傷害了小翼我很抱歉。但,請您相信,我是真心地喜歡她。請您允許我跟小翼交往。”
“那麼,仙道君,你能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小翼哭嗎?”上杉凜閉了閉眼睛。
“對不起,上杉桑,我不能,”仙道擡起頭坦率地回答,“但我一定會陪着她,直到她笑為止。”
這麼不合理的要求,如果仙道一口答應,他還能認為他是個信口開河、随口承諾的人,不堪托付。可他這樣地坦誠……望着這個曆經世事沉澱依然溫和不失灑脫的男人,上杉凜深深地歎了口氣,如釋重負又有些欣喜,“以父親的立場,我沒辦法把我的女兒的手交給一個讓她那麼傷心的人。但是,我也沒辦法拒絕我的女兒所愛的人。”
“那麼,就拜托了,仙道君。”
“是的!上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