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青石闆的聲音沉悶而規律,林知無倚在馬車窗邊,望着遠處逐漸清晰的京城輪廓,行程被南陽郡主刻意拉長,此刻終于要抵達目的地。
“明河,記住為娘的話。“南陽郡主整理着衣袖,聲音壓得極低,”在陛下面前,你永遠是忠心耿耿的臣子。”
林知無指尖輕撫腰間香囊,感受着裡面周宥所贈白玉令牌的輪廓:“兒子明白。”
衛國公府門前,管家安仲早已帶着一衆仆役等候多時,見馬車停下,連忙上前攙扶:“郡主、公子,一路辛苦了。”
福全把人給送到了衛國公府,回去複命之前悄悄拉着林知無說話:“楚大人,明日進宮,在陛下面前可要仔細些。”
作為跟在周複身邊伺候的人,福全很是了解這位陛下的心性。
林知無颔首:“多謝公公提點,我會的。”他也不是非要求着周複拿熱茶潑他。
福全回宮複命,林知無和南陽郡主也各自先回到院裡安置,路途遙遠,馬車再好也難免颠簸。
然而林知無剛回到屋裡往床上一癱,下人就匆匆來報,說是陛下派人來傳口谕。
福全才剛離開不久,這會隻怕還沒有到皇宮,周複派來的人自然不會是福全,隻怕是早就盯着他們,就等着催楚明河回去上班。
林知無無法,皇帝的口谕還是要去聽的,隻好從床上爬起來。
“楚大人,陛下口谕,命您明日下朝後到禦書房當值。”
林知無扯出一個虛假的笑容領了旨,客客氣氣地把傳旨的太監給送走。
夜裡,林知無叫了熱水泡熱水澡,溫熱的水流舒緩了連日奔波的疲憊。
林知無泡澡時也沒有閑着:“系統,看看周複這老登最近都在作什麼妖。”
“我已經整理好了,這就發給宿主。”系統說完,一股腦的把許多信息塞給林知無。
周複越發懶怠,連續好多天都沒有認真地批閱奏折,禦書房的奏折堆積如山,工部請求修繕京城外水渠的折子隻得到了“暫緩”二字,倒是周恕人不在京城,周複就已經給他安排起了大宅子,流水一樣的銀子往裡投。
“周恕不是住皇宮?周複給他置辦什麼宅子?”林知無沒忍住,嗤了一聲。
系統:“哦,這個是因為周複覺得别人有的,周恕也得有。”
林知無都給聽笑了,周複純屬神經病。
周宥在宮外有宅子,難道不是因為周複沒有讓本該住在東宮的太子住進去?是周宥自己不想名正言順地住在真正的東宮嗎?
怎麼還來又當又立這一套?
“還不止。”系統标記出其中一條,“周複說周恕在洛水縣辛苦,日夜輾轉難眠,,所以前兩天特意派了太醫去洛水縣,給周恕調養身體。”
林知無:“呵。”
周恕為什麼睡不好?不就是因為他在秋絲節鬧了一出大的,惹得洛水縣的百姓怨聲載道?要不是有周宥在洛水縣兜着,隻怕周恕能被百姓們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周恕在洛水縣待不下去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狼狽回到京城。”系統優有點擔憂,“宿主,隻要周恕回到京城,有周複給他做靠山,不好弄。”
林知無從浴桶中起身:“不怕。”
周恕也好周複也罷,都逃不掉。
睡前,林知無寫了一封密信,叫來了周宥留給他的人:“盡快送到太子殿下手中。”
次日寅時,林知無便起身更衣,穿上了許多日沒有穿過的绯色官袍。
“公子,馬車備好了。”安仲在門外輕聲道。
晨光熹微中,林知無踏入皇宮。
熟悉的紅牆金瓦,壓抑更勝之前,侍衛們依舊肅立,太監們依舊低眉順目,但空氣中彌漫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感。
“楚大人!”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
林知無回頭,看見趙成德快步走來:“你終于回來了,許久不見,楚大人瞧着氣色好了很多。”
那是,不用伺候周複那老登,氣色能不好?
“趙大人的氣色……看着不太好。”趙成德和林知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眼下挂着濃重的青黑。
“系統,隻怕趙大人才是真正的輾轉難眠。”林知無道。
系統贊同:“宿主說得對。”
趙成德湊近林知無:“陛下近來心思全在周恕身上,前不久吏部請求核定官員考績的折子被擱置,倒是給周恕置新宅……”
林知無心中一沉,正欲細問,鐘鼓聲突然響起——早朝時辰到了。
趙成德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二人一起步入太極殿。
林知無站在楚明河的位置上,微微垂首,餘光卻将一切盡收眼底。
周複姗姗來遲,龍袍穿得一絲不苟,眼下卻帶着疲憊的青色。他掃視群臣,目光在林知無身上停留片刻,冷哼一聲坐上了龍椅。
“系統,周複剛剛是在用眼神罵我,對吧?”林知無問。
系統:“他有什麼臉哼?一張老臉就是給人甩臉色甩得這麼老的吧?”
林知無:“……”系統真是越來越能罵了。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福全尖尖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