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陰到了季青梧腳下,還在躊躇,身子卻被一雙柔軟的手攬住,小心翼翼地抱起。
她聽見那清冷女修在她頭頂上方,呼吸有點重,說話聲帶着顫抖,卻盡力讓語調顯得溫和:
“沒事了……我們回去休息。”
她帶着一身肮髒罪惡的血腥氣,盤繞在季青梧手掌心,任由對方帶着自己飛起來,飛出森林,飛出濃稠的黑暗,飛出那些殘忍痛苦和混亂的回憶。
她鼻腔之下一片冰涼,過了很久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哭了。真丢蛇的臉啊。
*
回到屋内,季青梧把小蛇放在木缽裡,又去點亮好幾根蠟燭,又拿出來好幾顆夜明珠,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晝,這才安心。
祝九陰從木缽裡露出一個腦袋看她,她也看回去。現在的小蛇身上那些傷痕已經好了不少,全都結痂了,有些甚至已經長出新肉和新的鱗片。
平時看着挺好的,但現在腦袋和身上卻殘留着新的血迹,都是那隻靈鳥的。見她盯着血迹看,小蛇腦袋一縮,把自己完全藏進了目缽之中,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架勢。
季青梧想了想,隻低聲說了一句:
“好好休息。”
她看了眼周圍:
“我把燈滅了吧。”
本來弄出這些光源,是想着和蛇好好聊聊,但現在時機好像不合适,她還是把光全都滅掉吧。
季青梧站起身,忽然腰際一軟,靈力幾乎已經枯竭,她久違地感覺到壓倒性的疲憊,仿佛前世連續熬了三個通宵,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她伸手扶着桌子平複時,祝九陰從木缽裡冒出一顆腦袋,上下打量她,終于主動開口:
“不用了。亮着挺好。”
聲音非常沙啞,帶着深入骨髓的疲憊,還躲躲閃閃的,一點不像平常理直氣壯的模樣。
季青梧擡眼,對上小蛇那雙紅寶石眼眸,隻一瞬間,小蛇便轉開腦袋,靜悄悄縮回了缽子裡去,好像很不願意跟她對視似的。
季青梧太疲憊,沒再多說一句,和衣躺在蒲團上閉了眼睛。
明珠柔白的光彩,混合着燭火的金色光芒,将這小小一間屋子溫柔地擁抱在光暈裡,默默驅散那些濃稠黏膩的黑暗。
一團銀白的小蛇腦袋伸出去,看着沉睡中季青梧的側臉,看了好久好久才縮回。
已是後半夜,一人一蛇很快便在這光裡睡熟。
翌日,日上三竿,忽而有隻白鳥飛入窗棂,落在季青梧面上,聒噪地發出鳥叫:
“叽叽叽!”
季青梧陡得從夢中驚醒,昨夜那靈鳥血腥的叫聲仿佛與耳畔的聲音混合,讓她渾身發抖,立刻睜眼抓住那隻鳥。
被抓那一刻,這白鳥卻變作一張紙條,原來是宗門的傳信法術所化。季青梧這才安心,看那紙條,居然是宋詩蕊傳來的。
宋詩蕊之前外出公幹,今日早晨才知曉大師姐居然被禁足,立即就要過來看她,信鴿到後不出一刻鐘,她就要抵達長明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