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開始着手找其他工作的事，不知道商行測什麼時候會動手，所以他隻能在逐漸不多的時間内，找到一份最合适的工作。

林學月仿佛也看出他的焦慮，總是用那雙溫柔包容的眸子看着他，柔聲道證券公司的工作太累了，當個普通人就好，不要對自己要求太高。

遠離那些扭曲血腥的一切，莫伊萊，精神監獄，人類進化，這些高大上的詞彙不會改變任何現實，既然代替第二人格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就該和過去徹底說再見——

普通人，李律反複重複着這個詞，普通就好。

依舊按部就班地進行原來的生活，他私下裡已經聯系了幾家民營銀行，确保被辭退後随時可以上崗工作。

不過商行測沒有像預想中那樣，立刻讓公司辭退他，就這麼提心吊膽地繼續上了兩個星期的班，有一天李律拿起手機，突然發現一個陌生的頭像，出現在微信的第一個聊天框。

頭像上的小紅點提醒了他，李律這才蓦地想起，他給林學月定制的旗袍，今天可以去取了。

微信頭像那邊又蹦出一個表情包，李律嘴角不自覺勾起，回了一句好的。

這麼多天商行測的話就像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壓抑焦慮無時無刻不伴随身邊，直到今天看見這條消息，心情才變好了些。

曾經的醫藥博士，現在卻在老城區開着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診所，李律也好奇過林學月為什麼會成為他的監護人，但每當他有一點窺探的苗頭，林學月總會岔開話題

“先生，您來啦。”

還沒到門口就被熱情的店員吓了一跳，李律擡起頭來，看到一個短發女生站在門口，笑容燦爛。

“本次消費一共一萬六，除去您先前支付的三千元定金。”

店員噼裡啪啦按着計算器，然後放到李律面前：“您隻需要支付一萬四千元，刷卡還是現金？”

“刷卡。”

走出商場的時候，李律突然發現下雨了，細細密密的雨絲從天而降，街上行人紛紛打起雨傘，讓街道變得更加擁擠。

可能雨天總給人一種沉悶壓抑的感覺，李律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車邊，車燈閃了兩下，李律拉開門就坐了進去。

啟動發動機，銀灰色的轎車緩緩彙入車流中。

與此同時，居民小區。

林學月看着眼前的幾張信紙，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再次整理後，拉開抽屜放在了最底層。

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林學月攏了攏頭發，在開門前的最後一秒突然頓住，問道：

“是誰呀？”

“檢查天然氣的。”

門外的人這樣回答。

雨越來越大，伴随着沉悶的雷聲

李律把車停好，小跑着穿過雨幕，往常這時林學月都在做飯，單元樓一共隻有六層，李律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忙碌的身影。

雨滴讓李律不得不将公文包遮在頭上，嘎吱一聲，單元防盜門被一把拉開，樓道裡昏黃的燈光亮起，忽地一下又熄滅。

今天的樓道仿佛格外安靜，李律站在門口的毯子上跺了跺腳，将鑰匙插入鎖孔——

轟——

天邊滾過一陣悶雷，樹葉被雨水打落在地。

“行測哥哥，人家想和你一起打傘。”

楚頌宜一巴掌拍掉保镖撐過來的雨傘，小腰一扭挽住商行測的胳膊，一雙美眸含情脈脈地看着商行測，嬌弱的蹭了兩下：

“好不好嘛~”

“楚頌宜——”商行測咬牙切齒，眼睛裡的火星子都快噴出來了：

“把爪子拿開。”

“哥哥你好兇啊。”楚頌宜抱得更緊了，嬌俏的小臉上滿是委屈。

“我不明白。”商行測把提在手裡的五六個購物袋統統扔給保镖，不解道：

“是誰小時候見面就掐，天天跟我拌嘴吵架，說将來長大了嫁給誰也不嫁給我——現在是怎麼了？”

商行測搞不懂楚頌宜因為什麼改變了想法，女人的心思總是這麼難以捉摸：

“難道就是因為我曾經——”

電話鈴聲蓦地響起，打斷了即将脫口而出的話，商行測怔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重了。

但時間來不及讓他解釋，商行測匆忙接起電話，安靜的讓他懷疑對面是不是打錯了電話——

良久，一個壓抑幹澀，但十分熟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林學月死了。”

他聽到李律這樣說。

*****

警車在鳴笛聲中來到靜安小區，特調局隊員魚貫而出，迅速封鎖了現場，小區的居民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小聲讨論着。

“讓開！” “讓一下！”

在隊員的引領下穿過人群，商行測一眼就看到了呆站在那裡的李律，青年一身煙灰色西裝利落筆挺，外套被随意丢在地上，腳邊放着一個紙袋，看樣子是某個服裝品牌。

商行測示意隊員先進去，自己則走到青年面前，李律擡起頭，表情看不出什麼波瀾，可顫抖的雙手還是暴露了他現在的心情。

“節哀。”

商行測經曆過相同的事情，知道人在這種情況下，說任何語言起到的作用都微乎其微，他能做的隻有查明真相，把兇手繩之以法。

說完他轉身準備拉起警戒線，李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商行測，是不是你。”

李律的聲音很低，帶着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這個向導平常看着斯文平和，手勁兒卻大得吓人，之前在精神監獄單手就能把他壓在牆上動彈不得，現在箍着他感覺手腕都快碎了。

商行測也不打算在這裡跟他起什麼争執，剛準備回答，就聽到一道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律，你放開他。”

聽到這話李律冷笑一聲，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可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

“我跟商處長說話，跟你有什麼關系。”

林學月的離世，讓李律的神經幾乎已經被撐到極緻，如果眼前這個撲克臉再沒有眼色地來找事，他不介意出手教一教他做人的規矩。

言語裡是不加掩飾的嘲諷，宋庭眯起眼睛，嗤笑一聲：

“無緣無故懷疑别人，就是你所謂的事情？李律，你真該在精神監獄待一輩——”

”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