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也連忙添油加醋:“我也是我也是,師父書房裡一直挂着師娘的畫像呢,真是絕色佳人,難怪師父念念不忘,一提起師娘就長籲短歎,說自己沒福氣。”
許天、衣的表情變得很奇異:“以前的事,就别說了。”
方夏斟酌着說:“許兄,恕我冒昧,既然令堂讓你姓許,又起了這個名字,心裡自然是沒有忘卻令尊的,他們彼此牽挂這麼多年,就是有什麼誤會,何不當面坐下來說一說,或許就釋懷了呢。”
王小石道:“師父常說,都是他混賬,行事不當,讓師娘生了誤會,隻盼能向師娘當面緻歉呢。”
許天、衣搖了搖頭,緩緩道:“你們不懂的。”
溫柔聽了半天,已是耐不住了:“你不說出來,我們怎麼不懂?你倒說給我聽聽啊。”
許天、衣對溫柔情愫暗生,自是百依百順,隻得吐實:“你們都喊神針婆婆了,難道還不明白麼?”
溫柔奇道:“你娘的刺繡聞名江湖,所以叫神針婆婆啊。”
許天、衣苦笑着搖頭。
方夏已明悟了幾分:若是繡工出神入化,隻需神針即可,為什麼偏偏要加上婆婆二字。
王小石道:“還請許師兄指教。”
許天、衣反問:“尊師外貌如何?”
王小石茫然道:“師父外貌?師父雖然年過中旬,還是清秀如竹。”
許天、衣歎息着說:“家母而今滿臉皺紋,和五六十歲的老婆婆差不多。”
溫柔啊了一聲,捂住了嘴。作為一個女人,她瞬間明白了神針婆婆為什麼不肯再見天、衣居士:換地處之,自己若是老态龍鐘,也絕不願再讓年輕英俊的情人見到自己的容貌。
王小石吃吃道:“師父又不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輩。”
許天衣道:“再者,家母覺着,她和尊師實在無緣,以緻他們在一起,不是這個有難,便是那個有難,天意如此,不敢強求。”
方夏也不由得窒了一窒:“令堂可曾尋醫問藥,大夫怎麼說?”
許天、衣搖了搖頭,黯然道:“大夫都說,非人力所能及。”
方夏在現代也曾聽說過這種奇病,以那時的醫療技術都無法根治,何況而今呢,她隻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了一句,許天、衣的答案也給出沒有奇迹。
一時間,房間裡靜默得出奇。
溫柔忽然哈地一擊掌:“那再過十年,神針婆婆和天、衣哥爹爹就能見面了吧。”
王小石和許天、衣都還一片茫然,方夏眨了眨眼,有些醒悟,卻沒有說話。
溫柔一臉知音難覓:“你們傻了?再過十年,他也老了啊,兩個人都一樣老,都滿臉皺紋,就沒什麼好在意了啊。”
王小石啊了一聲,贊道:“還是溫柔你腦子轉得快。”
溫柔得意非凡:“看吧,最後還不是要本小姐出馬。”
方夏笑道:“要是溫姑娘你能想個法子,讓他們不用再等十年,此番就是你居功最大了。”歎了口氣,“他們已分别了二十年,人生中又有幾個十年,二十年。”
溫柔皺起了眉,冥思苦想了不到一刻:“不行不行,我肚子餓了什麼都想不出來,等我吃飽再說。”
吃完了飯,溫柔又說:“吃得太飽了,我隻想睡覺,腦子好亂,好困。”
幸好誰也沒指望溫大小姐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來,各自告别一番,許天、衣送溫柔回金風細雨樓休息去了。
等他們走了,王小石呆了呆,又喜滋滋地說:“他最後還是讓我叫他許師兄了,說不定哪天他就肯随我回去見師父了呢。”
方夏道:“那你也可以請你師父來見他啊。說不定隻要你師父肯親自去神針門賠罪,神針婆婆就原諒他了。”
王小石眼睛一亮:“有道理。”臉色又忽然黯淡下來,“我師父昔年立了誓言,退出江湖,不再出白須園半步。”
方夏道:“退出江湖和出不出白須園有什麼幹系?難道看下老婆孩子就叫重出江湖了嗎?”
王小石道:“我寫封信回去探探師父的口風。”忽然又狀似無意地說,“你好像對我師父的事很關心。”
方夏坦坦蕩蕩地說:“對啊。我以前聽到你師父和神針婆婆故事的時候,就覺得很遺憾。自從我娘過世,我爹爹便跟失了魂魄一樣,看到花想起她,看到樹想起她,就是看到一根草,還是會想起她。從那時起,我便希望見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他們是陰陽相隔,徒喚奈何。你師父和神針婆婆而今各自安好,何必徒留憾恨,何不珍惜時光呢?”
王小石心頭一暖,隻覺得整個人像是在春日暖陽下,曬得融融溫軟,他素來愛花愛草愛團圓,愛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事物,總是願意記得别人的好處,願意忘記别人的壞處,不想方夏也是如此,不由大生知己之感:“人世上不如意那麼多,我總希望盡一己之力,讓世間多一些圓滿。”
方夏有些驚訝地擡起眼,卻見王小石神情慨歎,顯然是有感而發,語出真誠,心裡對王小石的疑心忽然就去了許多,如果王小石此時此刻還是在發揮演技,那麼,被這樣足可得奧斯卡大獎的影帝所騙,她輸的不冤。
王小石哪裡想到這麼多,隻是迎着她的目光,露出了猶帶幾分傻氣的笑容。
方夏也忍不住了,與王小石相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