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娘走後,王小石提着一包糕點來了,那是瓦子巷的老字号王家餅鋪賣的,方夏愛吃他家的綠豆糕,王小石常去替她買。
兩人照常坐下,一邊喝茶,一邊吃綠豆糕。
王小石心中有事,猶猶豫豫地說:“方夏,蘇大哥想請你吃飯,讓我探探你的口風。”
方夏吃驚道:“請我吃飯?為什麼?”
王小石道:“我前段時間手上不是有幾項生意麼,多虧你出主意,才扭虧為盈,蘇大哥聽說了,想請你做副總管,專門管樓子的各項生意往來。”
方夏失笑道:“不敢居功,都是你操的心。你以後若想我敲敲邊鼓是沒問題,副總管,還是免了吧。”
王小石正色道:“你真不打算加入金風細雨樓?”
方夏道:“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王小石的神情忽然有些沉靜:“我也有些倦了,我覺得以前賣賣字畫、治治跌打也挺好的。我想去開個小店。”
方夏大喜:“好啊,這個錦繡布莊我們合開,我可省心了。”
王小石道:“不不,這裡……太近了。”
方夏急道:“啊,你不管我了麼?”
王小石有些憐惜地看着她:“你放心,我有空就過來。”
王小石在金石坊開了家“愁石齋”,一邊賣字畫一邊替人專醫跌打。
方夏、溫柔有空都去他那裡轉一轉,方夏還好,不會治病抓藥就不多事,溫柔喜歡逞能,王小石給她收拾爛攤子,常弄得焦頭爛額。
這天,溫柔、方恨少正在愁石齋“幫忙”,王小石在救場,八大刀王忽然挾持了張炭現身,與王小石打了一場。
王小石借助地利,破了八大刀王的刀陣,卻發現,愁石齋裡,蔡京、傅宗書在四名高手的護衛下現身。
蔡京與傅宗書軟硬兼施,以溫柔、方恨少、張炭的安危為條件,以王小石的功名富貴為誘餌,再以諸葛先生好戰喜功,觸怒金主,多起戰端為借口,要王小石答應去刺殺諸葛先生。
王小石提了條件,要求保全蘇夢枕、白愁飛、溫柔等兄弟朋友,并要禀告蘇夢枕,才肯答應。
白愁飛恰在這時現身,并稱:“大哥便是為此事遣我來的。隻有你的武功才智能夠擔得起這重任。”
王小石也望定了白愁飛,過了好一會兒,才清清晰晰地道:“好,這件事情,我扛上了。”
他還寫了封信托白愁飛帶給蘇夢枕,以示和金風細雨樓斷絕幹系。
這一切,溫柔、唐寶牛、方恨少都不知道,因為他們都給八大刀王攔在愁石齋外。
即使白愁飛和王小石一起出去,他們都沒有得到絲毫口風。
因此,方夏也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
王小石辭别溫柔一行人之後,隻覺燈色盈盈,雪意清清,他假如真的要行刺諸葛先生,成少敗多,九死一生,他卻還未曾跟自己心愛的女子訴說過心裡的話。
愛也罷不愛也罷,他隻想說給她聽一聽,讓她知道,曾經有人如此深愛過她。
或許,來日她想起他時,會微微笑一笑。
王小石一路疾行,到了錦繡布莊,卻失望而歸。
方夏不在家,她去了不戒齋,明天就是她義母夏晚衣的忌日,她受方應看之邀,在不戒齋準備貢品,準備明天一早,兄妹一起上山祭拜。
等到方夏祭拜回來,才從崔大嫂口中得知王小石來過,行色匆匆,似有急事。再一打聽,王小石跟着溫柔、張炭等人去了花府參加發黨黨魁花枯發的壽宴去了。
方夏不禁想起來了花晴洲,她已經殺了趙畫四為韓杏枝報仇,不知花晴洲是否已知道了這個消息,心中快慰呢。
她化名夏至時,結識了趙天容、銀盛雪等花黨中人,不覺也有些懷念,反正閑來無事,便順步向花府行去。
花府外靜悄悄的,門口連個迎賓、通傳的人都沒有,一點不像辦壽宴喜氣洋洋的樣子,方夏正在奇怪,卻看到了兩個意外中的人:習煉天和彭尖。
他們兩個一見着方夏,就閃身想躲,躲不過了,才支支吾吾地打着招呼:“姑娘,你怎麼來了。”
方夏頓知裡面有古怪,笑道:“我來拜壽啊。”身影一動,已然到了大廳門口。
習煉天和彭尖有心想攔,卻不敢對她動手。
方夏腳還沒站穩,眼光隻那麼一掃,登時捂住嘴,幾乎吐了出來。
哪裡是什麼壽宴,應該是血肉磨坊才對。
門邊一顆頭顱,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洞,沒了頭的身子倒在不遠處。
地上還躺着一個眼睛被剜出來的瞎子,一個喉嚨遭人割斷的啞巴,一個雙腿被人硬生生砍下來的瘸子。
最可怕的,還是一個露出白骨的人,他的眼睛居然還在轉動,他的容貌雖因痛苦而扭曲,認識的人還是能認出來,他是花枯發的徒弟趙天容。
一個容貌斯文腼腆的少年滿身是血,正站在花晴洲面前,手中拿把尖刀,刀尖挑在他脖子下面一條細細的紅線上,像是要将皮膚挑起來一樣。
方夏仿佛又看到了韓杏枝,她有心無力最後隻得殺了她的韓杏枝,一時連眼睛都有些發紅,喝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