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一片苦心來救天衣居士,不料被天衣居士揭破馬甲,好不喪氣:“什麼雪泥刀雪花刀,我聽都沒聽過,連天羽奇劍都認不出來麼。”
元十三限驚疑不定,分心去看方夏的臉,隻覺這女子無一不美,卻看不出她到底像不像小鏡,小鏡的眼……,他想到這裡,悚然一驚,他怎麼連小鏡長什麼樣子都記不清了?
天衣居士道:“雪泥刀講的是快,是狠,小鏡曾經向我請教,有一招是回刀後撩,傷人也易傷己,我讓她将這一招化作虛招,以下劈做殺招,刀法常用撩、劈,劍法多以挑和刺,她方才的劍招裡,卻使出了這一式刀法。”
元十三限雖恨天衣居士偏向諸葛,對他的眼光倒是信服,心下先信了五分,狂風暴雨般的攻擊緩了幾分。
方夏原已處于下風,這下緩了口氣,當即出聲:“居士,我姓方,自有父親母親,幼時先學刀法,後來棄刀練劍,天羽奇劍本就不拘一格,帶了刀法的路子又有什麼稀奇?我知道你是怕他殺了我,可死則死矣,要我改父換母,卻是不能。”
元十三限一聽,果然半信半疑:莫不是許笑一拖延時間,故意騙我?
天衣居士苦笑道:“就是方巨俠親至,接下傷心小箭不難,卻不能預判箭的去向走勢,可你已攔住了四記傷心小箭,賢侄女,我實在想不出,除了你,世上還有何人也知道傷心小箭的心法要訣。”
傷心小箭箭決本是小鏡給元十三限的,她給了丈夫,難道不會給女兒?
天衣居士一針見血切中要害,方夏動了動嘴唇,實在無言可辯,無話可說。
元十三限登時知他所言無虛,心頭先是一喜,喜于久尋不獲的女兒竟然近在咫尺,而後又是一陣惱怒,怒于親生女兒都要幫着外人來對付他這個老父,不由怒喝:“竟然連你也要跟我作對。”
方夏心知今晚自己是殺不了元十三限,正當懊惱異常,毫不示弱地大喊:“你練着我娘給你的傷心小箭和山字經,你卻殺了她,你才該死。”她情緒太過激動,連聲音都有些嘶啞。
元十三限給堵得一窒,手上狂飙亂湧的勁力終是松了幾分,嘴上仍說:“你再不讓開,我連你一起殺了。”
方夏冷笑道:“你又不是沒殺過。”
元十三限想起上次在元神府交手,心頭更加惱怒,揮杖橫掃,勁風激蕩,逼着方夏躲閃,方夏偏偏不肯閃躲,隻出劍招架。
奪的一聲,方夏手中的劍登時斷了,木杖勁力未消,掃向方夏肩頭,這一下若是砸實了,方夏就是不死,一身武功隻怕也要廢了。
天、衣居士焦急之下,大喊道:“她是你女兒啊。”
織女也怒喝:“小鏡真是看錯了你。”
元十三限終于起了猶豫,然而收手已是不及,眼看方夏的額頭碎發都被疾風略起,電光火石間間,一隻白皙、秀氣的手伸了過來,握住了木杖。
天、衣居士松了一口氣,聲音中滿是欣喜:“三師弟,你來了。”
諸葛先生終于到了,他留下四大名捕,阻住了六合青龍與天下第七,一路趕來,總算到得不算遲。
元十三限舌尖齒縫都是恨意:“諸葛正我。”
諸葛先生沉痛、誠懇地道:“四師弟,我們都老了,你看我孑然一身,無妻無子,你卻還有個女兒可以照顧你終老,将來為你摔盆送終,年節時香燭紙錢地祭奠你,你已然勝過我許多了。”
方夏心中怒不可遏,她可不給殺母仇人養老送終。但是經過這些年尤其是風雨樓這幾個月來風風雨雨的曆練,她絕不會逞一時口頭之快。聽這三位自在門元老的對答,她已然醒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元十三限多疑,元十三限平生隻恨不能勝過諸葛。昔日蔡京借此撥弄風雲,挑得他們反目成仇二十多年,她武功雖不及這三位宗師耆老,難道蔡京武功就勝得過他們嗎?心念電轉間,她捂住胸口的傷處,身形微微晃了一晃,卻仍舊以劍駐地,甚至站得更直了些。
元十三限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好好,我雖事事不如你,總有一件事赢了你,我有個好女兒,你卻沒有。”
方夏插口道:“你也太妄自菲薄了,諸葛先生不及你的地方多着呢。”
元十三限更是得意洋洋:“乖女兒,你眼光比你娘好多了。”
諸葛先生和天衣居士都覺得方夏這話說得半酸不鹹,偏生元十三限沒聽出來,待要岔開話題,又聽方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你比諸葛先生疑心大,比諸葛先生心胸狹窄,比諸葛先生自負,你還殺害舍身給你換來山字經的妻子,這樁樁件件,諸葛先生做得出來麼?”
她聲音清朗,柔和處似琴聲低回,極是悅耳好聽,但在元十三限耳中,簡直比尖刀還尖,比匕首還利,捅得他遍體鱗傷,簡直要痛入骨髓,痛到命裡面去。
偏偏她還不肯罷休:“你說,你這些本事,不是比諸葛先生強多了?你又何必自謙呢。”
元十三限雙眼充血,一聲不吭,雙手淩空一攬,作出張弓結弦的手勢,顯然是氣極怒極惱極,上來就使出了傷心小箭。
天衣居士喝道:“四師弟,你同孩子計較什麼。她已經叫你打成重傷了。”諸葛先生雖不言語,手中的濃豔槍卻提了起來。
元十三限道:“她是我的女兒,我要打便打,要殺便殺,與你何幹?”他嘴上說得狠,終究還是沒有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