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邪點頭道:“不錯。戚寨主經逆水寒一役後,浴火重生,胸懷廣大,今非昔比。”
方夏笑而不語。
昔日,為了與金國通商,她和蘇夢枕、楊無邪同力說動了諸葛神侯,由諸葛出面,勸說戚少商重回連雲寨,用他的威望、人脈、手段,興商貿以謀利,又以此利買通官府,在連雲寨收納流民,再借行商護衛之名,籌建義軍。
方夏甚至将水泥的配方交給了戚少商,讓他将連雲寨建成了一座堅固的堡壘。
戚少商為表感激之意,甚至主動擔任了風雨樓的供奉。可他畢竟做慣了領袖、魁首,他入京先去拜訪神侯,就是表示,連雲寨絕不可能成為風雨樓的分舵、下屬。
好在蘇夢枕也未有此想,他大力襄助連雲寨,不過欣賞戚少商,又希望将來邊境有此奇兵,有助收複中原的大業罷了。
雙方自有默契,一向合作愉快。
楊無邪忽地轉了話題:“聽了白前樓主的話,我也一夜沒睡。”
方夏略有些窘迫:“怎麼,你也信了他的胡說八道?”
楊無邪道:“其實信與不信,又有什麼要緊,從一開始,他要的,就隻是我們互相猜忌罷了。昔日的權力幫,不正是因猜忌而禍起蕭牆麼?”
方夏道:“這些捕風捉影,隻要不去理它,過幾天也就散去了。你越是重視,越是當回事,就越是如了白愁飛的意。”
楊無邪咳嗽一聲:“方總管,我癡長你幾歲,托個大,一向視你如友如妹,不知是否我多想,自從你加入風雨樓,一向對樓主的飲食起居,關切備至,對樹大夫兄弟倆,更是十分重視,還派了高手随扈,我本以為,你對公子格外青眼有加……”
方夏聽懂了他的未竟之意,連忙打斷:“楊總管,楊兄……”
楊無邪就勢問道:“莫非我看錯了?你對公子……”
方夏心下明白,楊無邪不隻是為了平息流言要一個态度,更是替樓中元老要一個解釋,她定了定神,斬釘截鐵地說:“我敬重蘇公子,如同敬重我的理想,我尊重蘇公子,如同尊重我的信仰。”
她盼望蘇夢枕身體康健,如同盼望自己的理想實現,如同堅定自己的信仰。
理想不能滅,信仰亦不可倒。
楊無邪一怔,他萬萬沒想到方夏會這麼回答他,他本以為,這三年來蘇夢枕的賞識提拔和全力支持,至少方夏會感知遇之恩、知己之情,但而今看來,方夏似乎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了蘇夢枕身上。
神龛上的神像固然是萬人跪拜,卻絕不會有人真心愛慕。
方夏索性把話說開:“王樓主的玩笑,以後也不要再提。他是個好人,我不希望他吃苦頭。”她迎着楊無邪驚異的眼神,“其實,我有件事早就想請楊兄幫忙,卻一直不敢開口。”
楊無邪定了定神:“請講。”
方夏輕聲道:“我一直找不到元限将我母親葬在那裡,楊兄消息靈通,博聞強識,能否覓得一二蹤迹,成與不成,我均感厚情。”
楊無邪對方夏的身世早有推斷,卻是第一次聽她當面承認,心中一凜:“必當竭盡所能。”方夏顯然是間接地告訴他,因身世所限,她無意男女之愛,對蘇夢枕和王小石皆無私情。
可看着這麼一個妙齡如花的少女心如枯木,他忍不住勸道:“世間萬紫千紅須當領略,何必拘泥往事?”
不料方夏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楊兄說的有理。而今看來,楊兄年輕英朗,儒雅斯文,也是大好男兒呢。”
楊無邪駭了一大跳,連退三步:“方……方總管……”
方夏狡黠一笑:“其實吧,我是覺得熟人不好下手,要是傷了對方的心,以後再見面就不好看了。”她看着楊無邪隻差捂住胸口大叫非禮的樣子,隻覺賞心悅目,上揚的嘴角怎麼也收不回去。
在楊無邪哭笑不得的眼神裡,她轉過身,揚長而去。
楊無邪試探不成,反惹一身騷,隻得自認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