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獵獵,明月高懸。
淡淡的銀輝落在方夏的臉上,好像亘古的月光都照在了她一人身上。她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眼眸清澈,表情懇切,如同天上的玉盤,坦然面對世間所有事物。她的神态雍榮,舉止閑雅,隻令人感到,無論她說什麼,都是出自本心,毫無僞裝。
關七嘶聲道:“你果真不知道?” 他難掩失望,又自問自答,“你果真不知道。”
方夏鄭重地回答:“晚輩日後若能覓得小白姑娘芳蹤,定然送小白姑娘來與前輩團聚。”
關七慘笑一聲,又轉向了米蒼穹:“方應看現在人在何處?你帶我去找他,我可免去與你一戰。”
米蒼穹隻有淺歎,手中黃火,閃縮不已:“他?小侯爺今不在京。”
“哦?”關七似有遺憾,也有振奮:“那麼,公公,我與你之戰,已在所難免。”
米蒼穹态度堅決:“我不想跟你打。”
關七叱道:“你打是不打?不打也得打!不然就馬上把小白交出來!”
米蒼穹突然變色喝道:“小心這胖子暗算你——!”
關七怒吼一聲,一反手,五指如花瓣,拂了出去。
朱月明一怔,他其實并沒有出手。
可他是不是真的出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關七認為他出了手。
朱月明豈敢硬挨關七一掌,隻得以一雙肥厚多肉的朱砂掌,來接關七随意的一掌。
關七使的是張鐵樹的獨門絕招“無指掌”。
“啪”的一聲,朱月明雙手接實,隻覺宛似有一股火在五内焚燒,他立即用借力飛退,這才算“祛”去一半的未了餘波。
饒是如此,朱月明仍暗叫僥幸,是他從這一掌對接之中,發現關七至少卸去了一半力:他原本以九成功力拍出這一掌,但掌到半途,卻隻用了四成不到的内力。
米蒼穹那一聲大喊,初時還叫方夏吃了一驚,以為朱月明膽大包天想要暗算關七,但米蒼穹話音未落,人已化作一縷青煙,眨眼就飄到了巷尾,她才醒悟,米蒼穹是虛晃一槍,借機遁逃。
米蒼穹身為大内高手、有橋集團的首腦,乃是一方宗主,身兼武林、廟堂領袖之尊,居然不要臉不要皮,撒謊分心,金蟬脫殼,一招接一招,一套接一套,實在是叫方夏大開眼界。
可惜他一逃,關七更認為他心中有鬼,更加不會放過他。
關七原就在街心,突然一躍而上,上了屋頂,借着制高點,越脊掠瓦,風馳電掣地追了上去。
關七一動,觀戰的人跟着一起動身,一起追逐——至少,他們也要弄清楚:米蒼穹與關七關木旦這一戰結果如何!
方夏自然也不例外,關七是一把鋒芒無匹偏偏不分敵我的利劍,是一個明知答案卻無法宣之于口的變數,米蒼穹是不是關七的對手?若是關七殺了米蒼穹,會不會身受重傷死于宵小之手?金風細雨樓要不要救關七?如果救了關七,又會發生什麼?
刹那間,方夏的腦海中掠過無數假想。
這時,有人在身後喊了聲:“方總管。”
是“一百零八公案”首領梁何的聲音。
剛才楊無邪示意孫魚去調人來,孫魚是“一百零八公案”的副首領,“一百零八公案”來了,梁何自然也到了。
方夏應聲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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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七追在米蒼穹身後,長發被風激揚在空中,當着月華一映,雪白如銀,他追得性起,忽尖嘯一聲,手一揚,芒花般的手指拂抑似的向前一遞。
他這麼隔空一遞,那飛遁中的火光都是突然一長,噗的一聲,猛地焚燒了起來,成了一團光豔豔的火。
他打出的自然是“龍鳳手”的陰柔指勁,他一招隔空發勁,不但融合了“落鳳爪”和“卧龍指”二者之力,還借用了白愁飛的“三指彈天”,才能迅速命中目标。
火光一起,掠勢稍止。
關七發出一聲斷喝,自屋脊飛身而下,就像剛才他一手抓住狄飛驚一樣,一張手便向燈籠後抓去。
火光暴長,在黑暗中份外眩目奪神。
一時間,除了那一朵燦亮的火光,旁邊的一切事物,都變得模糊不清。
關七這一抓,抓了個空。他本以為米蒼穹就在燈籠之後,所以他一伸手就抓了過去。
誰料米蒼穹是以“氣”禦走“燈籠”,他跟黃火的距離至少有十一尺之遙,而且還走在燈火的前頭,他趁關七這探身一截,把手中的打狗棒疾刺而出,刺向關七的背心第七根脊椎骨。
畫龍須點睛,擒賊先擒王:無論什麼人,背後脊椎都是要害所在。
米蒼穹這一招,運聚了莫大的元氣和内勁。他似乎也刺中了關七。
可是,猝然之間,關七的脊椎骨節,像“裂”了開來似的。不隻裂開,他的他的第六和七節脊骨忽然分裂了開來,然後一合,就夾住了杖尖!
這一夾,駭得米蒼穹神消魂蕩,失心奪魄。好在他終究是難得的高手,及時把杖尖一挑,捺刺骨節髓内。
關七的第六、第七塊骨節立時一松,再也夾不住米有橋的杖尖。
米蒼穹立時收杖,自下而上,又刺一杖
杖風尖銳而沉重。
關七不退反進,竟然空手入白刃,劈手抓住了拐杖。他肩膀一收,像是要奪走米蒼穹的杖,不知為何,他的手忽然沉了沉。
米蒼穹趁機立時反擊,搶回了這支奇形怪狀的棍子。
霎時,狂月滿天,狂棍亂舞。
米蒼穹把手上棒子舞成了棍,而且那棒子還越舞越大,越舞越長,趁舞越淩厲,越舞越兇。
他步步進擊、反守為攻,對關七發動了狂風暴雨、天風海雨、排山倒海、驚天動地的攻勢。
一時間,關七竟窮于應付,閃騰挪躲。唯獨一雙眼睛,發着光,亮着彩。像是遇到什麼有趣新奇的事物,連眨眼都舍不得。
片刻之後,關七像是看夠了新鮮,斷然反擊。
他隻一揚手,“嘯”的一聲,一道劍氣就迎面打去破空而出。
素喜劍和好劍法的戚少商和孫青霞都面面相觑,失聲道:
“先天無上罡氣!”
“無形破體劍氣!”
這正是關七名震天下、獨步武林的“先天無形破體劍氣大法”。
他終于使出了自己的武功。
米蒼穹的棍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