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當年她在京城,因中毒昏迷之前,最後一次見到義母時,她頭上戴的金钗。
這根金钗也是義父送她的生辰賀禮,一向戴在頭上,不離不舍。
唐能神秘地笑了笑:“等到了唐門,自當為方姑娘解惑。”
方夏猶豫了一下:“好,一言為定。”她口中答應得痛快,心中已在盤算,要如何安排人手,才能将唐能活捉,又要如何使出手段,才能讓唐能說出實情。
唐能似乎瞧出了她心中所想:“方姑娘,在下雖武功低微,但想離開京城,回到唐門,還是力所能及。那時候方姑娘想知道答案,隻怕還是需往川西一行。”
方夏想了想:“唐公子說的有理。不知……這是哪裡?”
唐能道:“這是賓來客棧。”他見方夏一副沒有聽說過的樣子,解釋了幾句,“這裡離三合樓很近,方才三合樓爆炸,将後院的牆震塌了,地上破了個大洞,我好奇查看,發現了方姑娘。”
方夏皺眉道:“三合樓爆炸,三合樓怎麼炸了?”
唐能笑道:“方姑娘不令我為難,我也直言相告。事情經過我不清楚,我隻看見風雨樓的蘇公子和六分半堂的狄堂主都帶着人上了樓,後來樓炸了,他們都沖了出來,倒是沒人受傷。”
方夏略微放了心,又問:“既然要去唐門,什麼時候上路?”
唐能道:“我們先換個地方,過兩天再說。”
唐能早就仔細盤算過了,賓來客棧因白愁飛入住,王小石上門,正當引人注目,他先帶着方夏易容改裝,去名利圈客棧裡轉一轉。
名利圈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青樓綠林、黑白兩道,應有盡有,正适合渾水摸魚。
任是誰也想不到,方夏會被藏在這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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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圈客棧。
方夏跟着唐能走進大堂,不由回想起當年化名夏至,暫住在此的情形。
由于最後的會面太尴尬,她實在鼓不起勇氣自承身份,此後再也沒有與孟将旅、魚天涼等人有過交集,而今故地重遊,不覺感慨萬千。
掌櫃孟将旅站在櫃台旁,依舊文質彬彬。
魚天涼傳花蝴蝶似的飛來飛去,依舊在賣她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就連跑堂的魚頭魚尾,也還是那麼精靈古怪。
隻除了一個人。
方夏幾乎想自戳雙目。
印象中的高飛是個高大威猛,臉肉橫生的漢子,他魁梧彪橫依舊,偏偏穿了條紅裙子,發上還居然别了一朵大紅花。
多年不見,高飛這是怎麼了?
唐能見狀,拉了她一把:“清清,走吧。”
方夏點了點頭,跟着唐能找了張空桌坐了下來。
她如今易容改裝,和唐能扮做夫妻。
他們假扮的确有其人,隻是名聲不顯。
唐能扮的是唐門外系子弟唐遠,方夏扮的是唐遠妻子徐清清。
這夫妻兩人都是薄有名氣,武功不好不壞,容貌不美不醜,全身上下一點都不起眼,認識他們的人很少,能識破的人自然更少。
妙就妙在,唐門威名之下,會找他們麻煩的人也很少。
魚頭送上茶水,問:“兩位吃點什麼?”
唐能深情款款地轉向方夏:“清清,你想吃什麼?”
方夏當仁不讓:“鮮蝦蹄子脍,花炊鹌子和冰雪冷元子。”
魚頭應了一聲,自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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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裡熱鬧非凡,喝酒的,劃拳的,說笑的,鬥嘴的,喧喧嚷嚷,人聲鼎沸。
方夏不動聲色的四顧一望,心中陡然一沉。
靠牆一桌坐着三個人。
隻看外表,誰也想不到那個秀氣腼腆的少年就是鶴立霜田竹葉三任怨,那個滄桑頹廢的老人自然是他的師弟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勞,這師兄弟兩人善施酷刑,惡名昭彰,偏偏善于攀附權貴,狐假虎威,一時竟無人能奈何。
光是任氏雙刑,并不能叫方夏懼怕,那面目英俊、貴介公子一般的青年才讓方夏驚心。
那正是她許久未見的義兄方應看。
可以說,她甯可跟着唐能跋涉千裡遠去唐門,都不願意落到他手裡。
真真是冤家路窄。
方夏忽又想到:方應看出門的排場一向不小,如今白龍魚服地跑到一個小客棧來,必有所圖。那麼,他是為何而來呢?
唐能恍若未覺,遞了杯子過來,笑道:“清清,喝茶。”
方夏端起茶杯,雙手穩若磐石,沒有一絲的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