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

街上依舊人潮湧動，車流不息，四周充斥着喧嚣。狹窄的車廂，如同隐于鬧市的一隅小天地。隔絕了喧鬧，獨留甯靜。

歸漾上車後，便閉眸小憩。纖長卷翹的睫毛，灑下一片陰翳，臉頰泛着紅暈，不知是喝酒的緣故，還是妝容本身的顔色，粉色唇瓣微微翹起，讓整張臉多了一絲稚氣。

原來，她耳垂下方有顆不起眼的小痣。

若是平時，商筠止根本不敢觀察得這麼仔細。現在趁她休息，視線才敢毫無保留地停留在臉上，僅僅持續了幾十秒，便匆忙收回來。

過了會兒，忍不住打量起歸漾的車。火山紅的内飾，時尚潮流，車座上放着毛絨絨的抱枕，亮晶晶的可愛挂飾，精緻的擺件，車廂内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歸漾喜歡噴香水，味道會随着天氣心情還有妝容衣服等變化。最近的她，聞起來是各種花香，春日氣息撲面而來。

商筠止從來不用香水香薰之類的東西，甚至連洗衣液洗發水沐浴露等，都習慣用無香味的。他以前不喜歡聞香水味，跟别人在一起，會刻意忍耐，每次跟韋崎出門，他便會強調一遍，讓韋崎不要噴香水。

遇到歸漾後，他發現自己還挺雙标的。

歸漾睡得天昏地暗，商筠止時不時用餘光瞟一眼，确保她不會撞到車門。

到底沒防住，他走神的間隙，原本靠在椅背上睡得好好的歸漾，身體突然往旁邊偏了偏，眼見着要撞上車門，他立刻探過身，想掌住她的腦袋，又覺得不合适，最後幹脆将手背靠在車門，将掌心對準她的頭部，減輕撞擊的力度。

力度倒是減輕了，歸漾也被撞醒了。

她睜開迷離的雙眸，看起來不甚清明，環顧四周，視線定格在商筠止臉上：“我在哪兒？”

“車上。”

“去哪兒啊？”

“回家。”

“你是誰？”

看來還醉着呢。

商筠止面帶微笑，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想要将此刻的畫面，牢牢刻在腦海中：“我是商筠止。”

“小貓。”

她突然冒出一句小貓，他寵溺地看着她：“對的，小貓。”

他并不奢望，她能在醉酒的時候，将他記在心裡。隻要能在她記憶裡留下一席之地，即便隻能跟小貓挂鈎，又有什麼關系。

“商筠止。”

她的嗓音軟綿綿的，平時習慣聽她大方地叫商律師，沒想到叫起全名，竟是這樣的感覺。四肢百骸連同他的心髒，都變得軟乎乎的，快要被她融化。

“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你什麼時候出差啊？”

“不确定。”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眼底有顯而易見的渴望，“你想讓我出差？”

她用力點頭。

“你出差的話，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照顧小貓。”

商筠止抿唇笑道：“你平時也可以來看小貓。”

“可以嗎？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不會。”

商筠止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眸，随即睜開雙眸，歪頭看向歸漾：“我希望你來我家。”

隻要想到歸漾在家裡，他便歸心似箭。從不幻想的他，甚至想過要有超能力就好了，可以瞬移到家。

僅有的兩次，一向從容不迫的他，開快車，機場狂奔，在電梯緩緩開門時擠出去。面對自家大門，他控制心跳，裝作從容的樣子。推開門，按捺住所有悸動，做個常規意義上的鄰居。

“密碼不會改，隻要你想來，随時可以進來。”

他說得鄭重其事，歸漾的眼神卻在告訴他，她還是醉酒的狀态。

“你放心，我進去隻跟小貓玩，保證不碰任何我不該碰的東西，不去你的私人空間。”

“好。”

他暗暗苦笑。

-

韋崎：【歸漾分手了。】

韋崎：【想笑就笑，不要壓抑自己，我知道你現在很高興。】

韋崎：【我還了解到很多歸漾的喜好，求求我，哥們肯定告訴你。】

商筠止懶得理他。

看完消息，收起手機，歸漾已經打開車門，一隻腳踏出車外。

他立刻下車，快步過去，扶住了跌跌撞撞的歸漾。

磕磕絆絆上了電梯，他竟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到達樓層，歸漾率先走出轎廂，直接右轉走到他家門口。

“這是我家。”

歸漾睜着迷離的雙眼，仿佛沒聽到他的話，靠在門上輸入密碼。智能門鎖即将響起警報時，密碼終于顯示正确，咔哒一聲，大門打開了。

“商筠止，你沒有騙我耶，密碼真的沒有改！”

說着，她熟門熟路地打開玄關和客廳的燈，蹬掉高跟鞋，腳尖勾住灰色拖鞋旁邊的那雙湖水藍拖鞋。穿上以後，徑直走進客廳。

“喵。”

小貓不知從何處跑出來，豎着尾巴跟歸漾打招呼。

“小貓，我好想你哦，你想不想我呀？”

她蹲在小貓面前，一把将小貓抱在懷裡，整張臉埋在毛茸茸的肚子上，蹭了又蹭，直到小貓掙紮，她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商筠止熱了杯牛奶，從廚房出來時，便看到她嘟着嘴，孩子氣似的，看着小貓。

他認識的歸漾，明媚熱烈，許是做生意的關系，面對旁人總是大方得體的，鮮少會露出稚氣的一面。其實想想，她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出入社會才一年多。

他經常忽略掉兩人之間的年齡差。

“喝杯熱牛奶。”

歸漾捧着牛奶杯，側身面向商筠止，胸前貓毛十分明顯。他強制性偏過頭，刻意壓制許久，才控制住幫她粘毛的沖動。

“你怎麼不給小貓取名字？”

商筠止作沉思狀，的确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思忖片刻，商量的語氣：“叫小貓好不好？”

“好普通，全天下的貓都可以叫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