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台電梯正常運行，歸漾卻不敢進去，她拍拍商筠止的手臂：“走樓梯吧。”

商筠止拎起航空箱，半蹲在歸漾身前，示意她攀上後背，他要背她回家。

歸漾拒絕：“我能走。”

剛走出電梯，踏上堅實的地闆時，她腿都軟了。站了這麼久，身體早已适應，隻是心裡感到後怕，暫時不敢坐電梯。

走廊的燈光從頂部傾灑下來，明亮奪目，商筠止清晰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氣氛轉變。

他沒有多言，推開厚重的樓梯間門，側身讓歸漾進去，等她踏上樓梯，他再将門帶上，緊随其後。

他們需要爬八樓。

兩人一前一後緩慢爬樓梯，商筠止拎着航空箱，不時查看小咪的狀況，它似乎已經适應，半眯着眼睛，不再緊張害怕，看起來有些困了。

爬了五樓，歸漾呼吸變快，腳下發軟，索性坐在樓梯上休息。商筠止沒有坐，而是倚靠在牆上，靜靜地看着歸漾，等到她的視線移過來，便飛速移開。

樓梯間的燈光昏暗，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歸漾沒有走的意思。

商筠止将航空箱放在樓梯轉角，側坐在下面的樓梯上。從他的視角望上去，剛好能看到歸漾的臉部。不過，樓梯間的燈光不甚明亮，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許是昏暗的環境所緻，電梯裡的氛圍逐漸回攏。

“你最近肯定很難受。”

“嗯。”

“商筠止，難過的話就發洩出來，不要憋在心裡。”

外婆也對他說過這種話。

他不是一個善于展露内心的人，隻有真正走進他心裡的人，他才願意傾訴。以前還能将心事告訴外婆，現在又能跟誰說。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歸漾注意到商筠止的視線變化，沒來由地緊張一瞬，“畢竟我們是朋友。”

或許是酒精的催化，或許是電梯轎廂裡的親密，抑或許他從始至終都在壓抑，而歸漾的朋友言論，便是點火器，将壓抑許久的心緒徹底點燃。

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歸漾一時無言，茫然地望着商筠止。

樓梯間的燈光暗下去，四周重新陷入黑暗之中。兩人誰都沒有發出聲音，讓光明重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商筠止的聲音緩緩響起：“我知道你的前任都成為了你的朋友，可是有例外，對嗎？”

“你想成為例外？”

黑暗之中，商筠止看不到歸漾的表情，隻能通過其他方式判斷她的情緒。可大腦就跟宕機一樣，無法分析出這幾個字以及說話的語氣，到底代表了什麼。

“在我這裡，隻有李岩明是例外。”

上一個難題還沒有解出答案，下一個難題出現了。

商筠止試圖讓宕機的大腦恢複運行。

歸漾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她突然起身，腳掌狠狠跺地，這道聲音讓樓梯間重回光明。商筠止立刻望向歸漾，她已經轉身背對着他，繼續爬樓梯。

商筠止來不及思考，拎着航空箱，緊跟着往上爬。看着腳步越來越快的歸漾，愧疚悔恨的情緒逐漸占據大腦。

她那麼好，隻見過外婆一面，就惦記那麼久。知道他心情不好，主動表示願意傾聽他的心事，試圖開解他。

而他，做了什麼。

他太卑劣，太自私，太貪心。

他根本沒有辦法做到真正的理智，隻要歸漾提到李岩明，提到初戀相關的話題，他便會一秒破功。

他從來不在意歸漾談了多少男朋友，跟多少前任成為朋友。

他在意的隻有李岩明。

他知道歸漾當初有多喜歡李岩明，跟李岩明的戀愛有多甜蜜，多用心，分手時又有多傷心。他知道她真正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子，而跟真心相愛的人分手後，根本不可能做朋友。

他做不到。

做不到跟她成為普通朋友，跟她保持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尤其是在甜蜜相處半年時間，做過那麼多親密的事情，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怎麼甘心跟她做朋友。

可他不想遠離她。

他陷入到巨大的矛盾漩渦，向來冷靜理智的他，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歸漾推開樓梯間門走出去，商筠止快步出去，眼看着她輸入指紋，準備回家，他急不可耐地叫：“漾漾。”

機械的女聲說着歡迎回家，歸漾深吸一口氣，放在門把手上的手，用力碰上大門，轉身朝他走去，直視他的眼睛：“知道我為什麼不跟李岩明成為朋友嗎？”

他想說知道，看到歸漾的眼睛，一時猶豫了。

“因為李岩明是個徹徹底底的渣男，跟我在一起，還在暗戀别人，他想腳踏兩條船，被我發現了。這樣的人，我為什麼要跟他成為朋友。”

商筠止不可置信。

“你跟他同樣有暗戀的人，可我仍然願意跟你成為朋友，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李岩明那種人，你跟我在一起，沒有三心二意。”

“那為什麼還要分手？”

歸漾沒想到話題突然從朋友轉移到分手原因，她張了張嘴，思緒陷入混亂，大腦一團亂麻，她試圖理清思路，嘗試了很多次，最終情緒占領高地，

“你為什麼總是執着于分手原因，搞得好像很在乎我，很想跟我在一起。你不是有暗戀的人嗎？你忘記她了嗎？沒有忘記的話，就不要跟我說這些。”

“我的确沒有忘記她，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可能忘記。”

歸漾眼眶倏地泛紅，狠狠瞪了他一眼，帶着決然，轉身離開。

想了想還是氣不過，轉身沖向商筠止，握緊拳頭砸向他的胸膛。

一連砸了數十下，商筠止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筆直地站立，承認着歸漾的發洩。就在她砸累了，想要收回手時，商筠止一把握住她的手，抵在心髒的位置。

歸漾拼命甩開，他就是不讓，固執地握着她的手。

兩人之間的拉鋸持續良久，歸漾猛地踹了商筠止一腳，惡狠狠地瞪他一眼：“這些話，你去跟暗戀的人說，跟我說做什麼？不會還想讓我幫你傳達吧。”

“我當然要跟你說。”

處在矛盾漩渦的商筠止，掙紮猶豫那麼久，突然有種破罐破摔的決然。反正沒有以後，反正她不喜歡他，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

商筠止直視歸漾的眼睛，毅然決然說出埋藏在心底的那句話。

“我暗戀三年的人是你，從始至終喜歡的人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