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算得上學宮大事,但各峰長老并不參與,是個給弟子露面的機會。一般這種事情,王知文能避則避,便隻能由陸江前往。
學宮十年一度的祭祀大典熱鬧非凡。當日,各峰弟子齊聚,在外遊曆的師兄弟紛紛返場,部分已下山開宗立派的同門也會歸來。此外,九州名門大宗與其他門派人士亦前來共襄盛舉。
十二位弟子自山巅合力敲響大鐘,另有一批弟子手握各項法器奏樂,鐘鼓齊鳴。成群的玄鳥圍繞祭祠盤旋,啼叫聲音穿透雲霄。
掌門雲霄子自天邊緩步行來,周身祥雲環繞,金光四溢。
地面上的衆位修士皆肅穆以待,微微欠身。一些小門派的修士和散修,見他到來,激動的顫抖。
雲霄子負手而立,身材挺拔,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看上去僅有四五十歲的模樣。自陸江年幼時,他便是這副樣子,至于到底年紀有多大,陸江全然不知。
雲霄子拱手道:“諸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在下先謝過了。”
修士們自然道:“能來學宮瞻仰,實乃我等三生有幸。”
其中也有幾個大宗門派遣人來參禮,對學宮倒沒這般謙卑,不過大宗門自有一套出門拜訪的規矩,行禮問答間,盡顯大家态度。
雲霄子已經做了許多年的掌門了,長袖善舞,于半空之中簡單說了一席場面話,賓主盡歡。
按照慣例,各個宗門代表被執事長老引着,前往偏殿稍作休息,待之後交流修行心得,觀看弟子獻技。
内門衆弟子随在雲霄子身後走入祭堂,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最前方正中懸挂着一副祖師爺玄策的畫像,他一身青衣,雙眼平和,似在靜靜的俯瞰前來祭拜的弟子。兩側分别立着一個巨大石碑,上方刻着學宮曆年來的功績壯舉,字迹密密麻麻,數不清道不盡。
後方放着無數個牌位,學宮自建立以來,無數的前輩葬身凡塵,最終在此享有後世子弟香火。
整個祭堂莊嚴肅穆,踏入其中,令人連呼吸都不由放輕。
香案早已設好,銀盤中盛着果品糕點。
“陸江。”雲霄子的聲音威嚴而溫和,在高大的祭堂内回蕩,嗡嗡作響。
這話讓殿内衆人呼吸微滞。學宮三千子弟,掌門日理萬機,本不該對一個弟子如此上心。可陸江身為學宮翹楚,這些年屢立奇功,難怪能入得掌門法眼。
陸江心中一驚,忙上前兩步,躬身應道:“弟子在。”
“一别兩載,可還記得祭堂的模樣?”
陸江不知他為何這般問:“弟子記得。”
“我以為你已然忘記了。”雲霄子道,“這麼久不歸,倒還有個好記性。”
陸江已聽明白了意思,這是興師問罪來了,他喉結微動,“弟子此番着實不該,耽誤許久,還望掌門勿怪。”
“回來便好,外面風波多,總沒有咱學宮安穩,少在外面逗留。學宮以後還是要靠你們,我們是都老了。”
陸江垂手躬身,應道:“掌門是學宮的定海神針,我們怎麼也比不上的。弟子們自當勤學不辍,日夜精進,不負掌門心血。”
雲霄子深深看他一眼,轉向面向牌位,“回去站着吧,莫讓師門先輩失望。”
他這話實在是有敲打之意,陸江屢次拖延,竟連掌門都注意到了,才在祭典時特意點他問話。
陸江垂首道是,正要退回隊列時,餘光忽然掃到一人,猝不及防,陸江心中猛然一緊。
崔玉折。
他早該想到的,逍遙峰僅有崔玉折一個弟子,這種場合,縱然他不願出席,也不得不來。
自在藥王谷作别,已經有将近一年未曾見過面了。
陸江僅掃了他一眼,就慌忙轉頭,沒有瞧清他的面容,隻注意到他束着白玉冠,黑發如瀑。
崔玉折垂着眼,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更沒有看向陸江。
在這祭典之中,陸江被雲霄子專門過問,弟子們不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但都将視線投向陸江,悄悄打量他,其實格外引人注目。
可崔玉折卻像沒察覺一般,隻低頭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