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疼痛傳來,陸江勉強睜開眼皮,人還糊塗着,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師弟,你醒了?”
陸江視線還模糊着,許久方看清了床前的人影。
王知文盯着他,神色焦急,一隻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怎麼不說話?睡傻了?還認得師兄嗎?”
“師兄……”陸江緩慢張口,聲音很小。
“我在呢。能認得人就好。”王知文忙應答。
陸江轉動眼珠,掃視一圈,崔玉折呢?
這是陸江在積雪峰上的屋子,他再熟悉不過。
他明明記得暈倒前扶住自己的是崔玉折,怎麼睜眼後卻不見人了?
難道不是崔玉折把他送回的積雪峰,而是将他甩下了,不管不問。最終還是師兄尋到了他,才得以醫治。
不對!
兩人畢竟是同門,他傷勢又如此重,崔玉折怎會置之不理?
陸江在心裡面嘀咕,他自己也太不争氣了,怎麼偏偏暈了過去?這下子不知道已經昏睡了多久,就算師弟出于同門情誼将他送回來,也不可能一直看護,怕是早已走了。
王知文見他終于醒了,還認得人,那就沒什麼事了,他心中那塊大石頭落了下來。
就是神情有些呆滞,重傷一次,有點後遺症也稀疏平常。
他早有預備。旁邊的小茶幾上放着一個小碗,王知文端了起來。
“我喂你喝。”
“這是什麼?”陸江平躺着,從他的角度看不清碗中乘着什麼。
“治傷的藥,你這次受了苦,把藥喝了才能快些好。”王知文拿勺子舀了一勺。
這藥剛煎好,他就醒了,正好喝上熱的。
勺子遞到陸江嘴前,陸江歎氣,“師兄,我還在躺着,怎麼喝藥?”
“師兄忘記了。”王知文連聲說道,他将藥放置在原先的小桌子上,再回身扶着陸江坐起,在他後背放上軟枕。
“我多少年沒生過病,連個風寒都沒有得過。就算是那些小弟子,身子骨也都十分康健,我沒怎麼伺候過人。一時忘了,忘了。”
眼看着他又舀了了滿滿一勺藥,藥汁在勺子裡不斷晃悠,甚至濺出幾滴到了陸江的被子上。
陸江看得着急,忙說:“師兄,我受傷不算重,左臂完好無損,我自己來吧。”
他叫王知文照顧,實在是渾身别扭。
王知文臉上讪讪,将勺子重新放回碗裡,舉着碗,說道:“是師兄沒用了。你自己來,我給你拿着碗。”
陸江不是左撇子,這會真要用起來就很是生疏,勉強握着勺子,往嘴邊送,幸好沒有撒出來。
這藥還真是苦。
他上半身沒穿衣服,右臂處有一圈白色紗布裹着傷處。
王知文看了眼,難免心疼師弟,嘟囔道:“掌門都打不過的人,你怎麼敢沖上去的?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小歡可怎麼辦!我是不會替你養的。”
陸江現在想起來也沒有什麼後怕的感覺,再重來一次,他依舊會選擇沖上去。
“小歡是你侄兒,平日裡看師兄跟他多麼親近,真要用你了,你又推诿。”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王知文瞪了他一眼。
“行、行。好師兄,别念叨了,我胳膊痛,嘴裡喝藥也喝的發苦,被你這一說,馬上頭也要痛起來了,你能不能讓我有個好時候?”陸江帶着點撒嬌的語氣抱怨道。
王知文真是拿他沒有辦法,兩個人就不是一路人。
他靠着陸江在前面遮風擋雨,可一遇到真正的狂風大浪,就總想把陸江一道拉進角落裡面躲着。
陸江卻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小師弟了。
他是當真長大了。
王知文心裡頓時有些感慨,轉而說起另一件事,“送你回來的那個師弟,叫崔玉折是吧。人家辛苦一趟,你要好好謝謝人家。”
陸江勺子停在碗邊,追問道:“崔玉折送我回來的?”
王知文點了下頭,道:“多虧了他送你回來。要不然你怕是血流幹了,我都不知道。等我去了,你早就死了,我隻能給你收屍了。唉,我這個嘴,盡說晦氣的話,什麼死不死的,你就當沒聽過,早些治好傷。”
陸江從他這裡确認了消息,心中不知為何竟有些雀躍。
他不自覺有些扭捏,說話聲音低了下去,“我怎麼謝他?這會兒他又不在,我醒的太晚了點。”
“晚什麼?”王知文用空着的手捏了下陸江傷處,陸江咬牙“啧”了一聲,不滿:“你幹什麼?”
王知文立刻收回了手,“你看看。這麼重的傷,要是尋常人,早就躺在棺材闆裡了。我捏你一把,你都沒慘叫。你還想睡多久?不過多打了會盹的功夫你就醒了。這藥也才熬好。”
陸江當真以為自己最起碼也昏睡三天三夜了。
王知文繼續說:“你要感謝就當面說,他又沒走。”
陸江驚詫,頭側着朝外看,透過窗戶,卻是未見人影,“沒走?”
“大驚小怪什麼?”
陸江:“師兄,他怎麼沒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