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上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平常沒事都各幹各的,不用請安也不用管什麼雜七雜八的。
當然,前提是他們沒闖什麼大禍。
可每月十五,每個人都必須到中庭參加晚宴。
這是宋府老爺宋汲立的規矩。
宋汲寵幸過很多美人,可子嗣單薄,除去宋青君,便也就隻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在宋青君的母親進府前薛姨娘就生下了大少爺宋錦春。
而宋青君出生的同一年,趙姨娘也生下了三小姐宋朝歡。
小兒子宋嘉行則是續弦江夫人所生。
晚上,院中涼亭中八個人圍坐在圓桌上悶聲吃飯。
不似旁人家聚會和氣滿堂、喜氣洋洋,宋家一直都是壓抑又沉悶。
但今時,不同往日。
宋錦春突然蹿起身子行禮。
平日放浪形骸的纨绔頭次恭敬端正地作揖。
俊俏的臉繃得緊緊的,深邃的眼眸充滿了堅毅。
“父親,求您同意錦春娶阿花為妻!”
語氣誠懇又急切。
但對面眼都不擡。
“那個青樓女子?”
“是,但阿花她生性純良——”
這會宋汲擡手,示意宋錦春閉嘴。
他瘦削面龐上神色未改,手卻撫摸起下巴。
“父親——”
“錦兒!”
察覺那人平靜面色下的危險,薛姨娘連忙打斷宋錦春,上前強制将其拉回位置上。
“别惹你父親不快。”
按住對方蠢蠢欲動的身體,她低聲說道。
旁邊趙姨娘輕飄飄瞥去一眼,嘴角挂着耐人尋味的笑。
趙姨娘出生青樓,薛姨娘是商戶之女。
兩人向來不對付。
頓時,暗流湧動,氣氛更加沉寂。
片刻後,如常地用完膳,宋汲放下筷子,抽出絲帕輕拭嘴角。
“幾日後我要赴京述職,我不在的時候由薛娘你來管事。”
說着,他淡淡地望向宋錦春。
“這期間你們都别生什麼事端。”
衆人乖乖應聲,但都各懷鬼胎,最終不歡而散。
宋青君心有所感,察覺危險正悄然靠近。
果然,次日她就聽聞宋錦春出事了。
“你說宋錦春他為了娶那個阿花,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被罰去跪了祠堂?”
在聽宋書禹說了那個纨绔大少爺的胡鬧後,她訝異挑眉。
“對啊,浪子回頭金不換呐。”
宋書禹啧啧稱奇。
接着他又轉向青君,面露好奇。
“姐姐,你說他是認真的嗎?”
宋青君仔細思量了一番,然後搖搖頭。
“我也說不準。他流連青樓多年,從來都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不知這次是什麼美人,竟讓他如此癡狂……”
說着,突然想起對方去見過,她轉頭。
“對了,你之前不是去看了嗎?”
“額,他們、他們,我其實什麼也沒看到,隻在外面聽了别人的談論……”
再次起那畫面,宋書禹臉依然泛紅。
低聲支支吾吾一會後,窘迫得不行,他轉移話題。
“不說這個了姐姐,你覺得他會不會堅持娶她為妻啊?”
關于這個問題,一人一鬼一時都找不出答案。
最終,決定立個賭。
宋書禹苦思良久,賭他是一時興起。
宋青君淺品着茶,說他心意已決,非阿花不娶。
宋錦春作為當事人,不知人鬼給他的婚姻大事開了盤。
在跪了祖宗祠堂整整一夜後,他隻知道撒潑打滾沒用處。
于是他痛定思痛,決定——
同母親說放棄。
而得知了宋錦春這般做法後,勝負心作祟,宋書禹幼稚地時不時在宋青君面前得瑟。
“姐姐你要輸喽。”
宋青君端坐一旁,不為所動。
她平靜地瞥向南苑的方向:“還沒到定出勝負的時候……”
南苑。
似乎是懷着雖不能娶心愛之人為妻,但就算是納妾也要有排場的心理,宋錦春風風火火地準着。
宋汲離開後,過了幾日,他準備好了。
宋書禹帶着青君去旁觀。
他原本勝券在握,可見到那人接下來的操作後,頓時目瞪口呆。
開始,宋錦春确實遵循按納妾之禮。
阿花坐進一擡轎子,低調地離開青樓。
可轉過街角後,一擡小轎突然被換成了八擡大轎!
轎子上的漆畫顔色絢麗,小窗上的雕花繁複美麗,懸挂轎頂的大紅流蘇也搖曳生姿。
但這還不算完。
更誇張的是轎子後面還跟了十箱嫁妝。
做工精緻,華美奪目。
鑲嵌其中的寶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看起來就價格不菲。
路上,唢呐吹起來了,鑼鼓也打起來了。
宋錦春的狐朋狗友們還混在人群裡大聲叫喊:“宋家大少爺娶親了!”
人們被引來湊熱鬧,圍滿了整條街道。
頓時,人聲鼎沸。
可真正把這場親事推向高潮的,是宋錦春騎着高俊大馬接親。
火紅婚服讓本就濃豔的五官更顯俊朗。
星眉劍目,笑得肆意。
下馬後,他又滿目柔情,将心上人牽起。
風流倜傥的少爺與窈窕婀娜的美人,肩并肩走進宋府的大門。
這場面——
誰不說是天作之合,羨煞旁人!
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愁。
還有的人眼睜睜看煮熟的鴨子飛走。
沒錯。
說的就是宋書禹。
他坐在視野最好的雅間觀覽了全過程,身旁是淡定喝茶的宋青君。
“這招陽奉陰違可真是,真是——”
面色精彩,宋書禹一時無語,半響才憋出話:“高啊……”
宋青君輕吹浮沫,補刀:“欠我一次。”
他聽罷,卡擦一聲,碎了。
宋青君赢了,可不見歡喜。
她輕歎。
“這下真是肆意妄為,宋府丢大了臉。南苑要不太平了……”
另一邊。
宋錦春和阿花果然被薛姨娘攔了下來。
剛關上門,薛姨娘就狠狠扇了宋錦春一巴掌,大罵。
“孽障!”
接着,她伸手要扯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