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蹿起的鬼火和彈指間轟然倒塌的房屋,陸不明遲遲回不過神。
這兩天的經曆似是場分外詭谲離奇的夢,他難以消化,隻能目不轉睛地前方跳動四濺的火焰。
而一旁,宋青君和宋書禹則長舒了口氣。
事情終于徹底結束,那畫妖日後不會再出來害人了。
不過……
眉頭輕皺,宋青君原本被火光照得更顯朦胧柔和的面容又不自覺染上憂愁。
之前被吞噬的魂魄早已被畫妖消化,無法救出了。
想到這一點,懷疑與擔憂不禁湧上她的心頭。
之前,在宋府,宋青君一直守着自家小院的一畝三分地,不喜外出,逃避紅塵。
之後,遇到宋書禹,她踏進了陰間的世界,走上了與鬼同謀、幫鬼尋仇之路。
原先她認為與鬼仙攜手同為慘死鬼尋仇之事也算是意義非凡。
可如今,出了宋府,置身于大千世界,宋青君驚覺這世上的險惡與危險太多了。
而與之相對應的,地府給出的解決之法卻并不完善。
不知成為鬼仙究竟是福是禍……
再次歎氣,青君微側頭,素淡的臉轉向身旁的宋書禹。
她猜測對方也有這種感覺。
不過,因自己與對方都是滄海一粟,都隻能被洪流裹挾着飄蕩,所以,雖心裡滿懷憂慮,宋青君卻沒出聲說什麼。
兩人一鬼皆沉默無言。
片刻後,火勢減弱,爆鳴聲逐漸細碎。
等房屋被徹底燒成了廢墟,宋書禹将籠罩的鬼氣收回。
涼風呼嘯湧入,帶動飄浮着塵埃的空氣重新流動,将陸不明的頭腦吹清醒了幾分。
他蓦地回神,挪過腳尖轉向宋書禹,想說什麼但又不知如何開口,隻能無力張着嘴。
而宋書禹見他這呆樣,沒有解釋的打算,牽過青君的手便揮揮衣袖化成黑煙飄散了。
四周重歸寂靜,隻餘盤旋在空中的一句随意缥缈的話證明今晚确實非同尋常。
“你便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吧,對了,這着火的事就交給你想理由解釋了。”
聽到這話,陸不明一愣,然後猛地又轉回面向屋子。
方才,火燃起時宋書禹便釋放鬼氣将張生的小屋包裹了起來,所以周遭的屋子絲毫沒受影響。
宣城的百姓現在也正沉醉夢鄉,對此無知無覺。
這是好事,隻是苦了陸不明。
前面,沒了支撐的橫梁轟地倒塌,彈起滿地的灰塵木屑。
裂口處尚未熄滅的紅色火星一閃一閃,像一隻撲閃眨巴的眼。
與那眼對視,陸不明腦子又攪成了一團漿糊。
他該怎麼解釋啊……
臉不禁愁苦地擰起,可月光灑落,風聲依舊,無人給予回應。
之後,關于陸不明是怎麼解釋的,宣城又發生了什麼宋青君和宋書禹都不知道了。
因為他們次日便收拾好了包袱繼續北上。
原本一人一鬼也就隻打算在宣城歇個腳,可沒想到先是遇到崔珏再是撞上畫妖,遲了幾日才得以重新出發。
而且這次經曆分外特殊,宋書禹沒收到鬼氣。
不過他也不覺得是白忙活,畢竟除了惡妖還保下了一城的安甯,比得到鬼氣更有意義。
另外……
隻要與青君同行,他做什麼都開心。
偷摸着瞥向身側悠閑喝茶的人,宋書禹内心的欣喜怎麼也壓不住,嘴角的笑容更是常挂着,落不下去。
但是笑聲太明顯了。
時不時聽到旁邊傳出傻笑,宋青君無奈搖搖頭,放下茶杯。
他們此時坐在用法術化成的馬車裡,十分靜谧的空間,稍微傳出一點動靜都格外清晰。
不過馬車不是尋常馬車,是宋書禹用法術所化,看着外觀上與旁的無異,隻是不同之處在于它如魂魄般,旁人看不到也摸不着。
另外,車内,宋書禹特意添置了些物件。
角落立了個櫃子,裡面擺着幾個瓷白茶杯和幾盒點心。
裝滿熱茶的青瓷茶壺則被放在小桌上,飄出縷縷熱氣。
原本空無一物的馬車如今茶香缭繞,宛如畫中仙境。
中心處,身着天青色長袍的宋青君眉眼微彎。
清眸被熏出水光,淡雅脫俗的白淨容顔也在映襯下更顯溫婉。
帶着笑意,她取出新茶杯,沏上茶,推過去,接着又伸向一旁,打開點心盒子,撚起塊糕點放到宋書禹手裡。
然後,沒抽回手,青君還順便俯身湊近,神情中透着些戲谑。
“在想什麼呢?這麼開心?”
偷笑被抓包,宋書禹騰地紅了臉。
同時,猛然被白皙如雪的面龐沖擊,他隻覺得入目皆白。
但又移不開視線。
看久了,眼前暈出一圈圈光暈,惹得頭腦發昏。
可随着身旁人的湊近,吐息輕撲臉上,攜帶的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又讓他精神異常清醒。
就這樣,半醒半昏間,宋書禹隻能無意識蜷縮手指,說不出一個字。
而對面,遲遲沒聽到回應,青君心裡有些沒底。
本隻打算打個趣,可似乎用力過猛了,她便尴尬地輕咳一聲,抽回手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