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碧書撂下一句狠話便要轉身往外走,這可吓壞了衆人。
要知道,雖然這禦花房他們連進都進不去,但碧書眼下說的可是“你們司苑局”,太後若真怪罪下來,他們豈不無辜?
“姑姑留步。”
正在這時,卻見一個身影進了房中,“小的這裡還有幾盆茶花,不知能否入得了太後娘娘的眼。”
那不是别人,正是才來一個月的明熙。
衆人看去,立時都被她手中捧着的花吸引了目光,
瞧那飽滿又結實的花苞,柔美的花枝與滴翠的葉片,不正是徐掌事面前那盆萎靡不振的十八學士?
哦不,從花苞中透出顔色看來,白中還透着微微的碧色,猶如美玉一般瑩潤剔透,似乎又比純白的十八學士還要好看些。
碧書也早已目不轉睛,将花兒瞧了又瞧,滿是驚豔道,“這個顔色的茶花我還是頭一次見,這花叫什麼名字?”
明熙道,“禀姑姑,此花名叫碧玉芙蓉,與十八學士同宗,卻比十八學士還要少見,聽說市面上的價格也更貴些。”
物以稀為貴的道理誰都懂,碧書點了點頭,忙又問道,“這花是哪兒來的?怎麼從前沒見過?”
“聽聞這是前年南诏的貢品之一,不過當時因在路上颠簸受寒,有些萎靡,便一直在庫房中養着,小的從前養過茶花,便試着救了救,托太後娘娘的福,竟将它救活了,這花花期長,也眼看就要開了,若在花朝宴展出,應該正合适。”
這話一出,碧書又将她打量一遍,道,“你是新來的?從前怎麼沒見過你?”
明熙道,“小的原本在浣衣局,承蒙胡尚宮開恩,上月才調來司苑局。”
“原來如此。”
碧書颔了颔首,餘光掃過旁邊的徐掌事。
呵,堂堂司苑局掌事,竟還沒個從别處調來的新人會養花。
嘴上卻還要給她留些面子,道,“徐掌事竟還深藏不露,方才可是險些急壞我。不知除過這盆,可還有别的嗎?”
這個……
徐掌事依然無法回答,隻好看向明熙。
卻見明熙道,“庫房裡還有幾盆,若姑姑不嫌棄,可以移步前去,看能否入得了眼。”
“帶路便是。”
碧書立時擡起腳來。
明熙應是,便在前引路,那徐掌事一愣,忙也跟了上去。
身後還又跟了許多好奇的閑雜人等。
等到了地方,才推開門,衆人無不長大了嘴巴。
司苑局有兩個庫房,明熙住的那個本是存放廢品的,平素根本沒什麼人來,此時衆人才發現,原本落滿灰塵的庫房已經大變樣,南窗下擺了大大小小二十餘盆花,除過先前年節後被各宮丢棄的春梅,海棠等等,竟還有名貴的茶花。
什麼赤紅的,泛金的,鑲紫的,竟是叫都叫不上名。
除此之外,竟還有兩株蘭花,那姿态與宮中常見的不同,一瞧便知絕非凡品。
最要緊的是,這些花此時都綴滿了花苞,眼看就要怒放了。
碧書欣喜道,“太後娘娘最喜歡的就是茶花與蘭花,将這些擺去壽安宮,娘娘一定會高興!看樣子,應該這幾日便會開了吧?”
哪知明熙道,“應該如此,不過……這幾株花時下需仔細呵護,每日噴淋與追肥必不可少,否則,也難說。”
“這有何難?”
碧書立時又道,“待我向胡尚宮禀報一聲,就由你每日來壽安宮給這這些花澆水上肥,一切當以花為重,切不能出岔子。”
竟是絲毫沒問那徐掌事的意思。
見此情景,徐掌事也隻好對明熙道,“碧書姑娘說的是,就這麼辦吧,你可務必要小心伺候,千萬不要出岔子才是。”
明熙應了聲是。
目送碧書領着人将幾盆花搬走後,第二日上午,她便去了壽安宮。
據出發前徐掌事對她的特别叮囑,這個時辰,太後要麼在與太妃們聊天,要麼便在佛堂焚香,千萬不可驚擾,隻輕手輕腳的澆過花便得趕緊離開。
明熙到達之時,卻見東側的佛堂閉着門,正殿的門是開着的,還有幾名宮人正捧着茶盞點心魚貫而入。
看來,太後正與哪位太妃聊天。
環顧院中,昨日搬來的花正在抱廈前沐浴陽光,精神都還不錯。她便用細密的花澆将花逐一淋過一遍,又拿出特制養料,打算擦拭葉片。
正在此時,胡尚宮打門外進來了。
說起來,這位可是她的“貴人”,日後也還需多多仰仗,她便停了動作,朝對方行了個禮。
胡尚宮在她面前停步,含笑道,“我昨日已經聽碧書說了你的事,你才去司苑局不到一月,便能将這些花養的這樣好,我果然沒有看錯。”
明熙垂首謙虛,“這都是托尚宮大人的福,實則也是這些花本就品相好,尚宮謬贊了。”
如前次一樣,二人都刻意壓着聲音,這諾大的庭院,照理來說,并不會驚擾殿中人。
然而話音才落,未等胡尚宮繼續說什麼,卻從正殿中走出一人。
一身玄中泛金的龍紋袍,發束金絲冠,身高八尺,氣宇軒揚。
那根本不是什麼太妃,
分明是這北周的皇帝,蕭元徹。
明熙一愣。
而身旁的胡尚宮已經跪地行禮,“奴婢參見陛下。”
說着又用餘光瞥向她,示意她也趕快行禮。
明熙着實沒有料到,今日這人也在此。
所幸短暫意外過後,她也已經反應過來,便如胡尚宮一樣,先跪地朝對方行了個禮。
卻不知此時那人的目光,全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