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夢書的耳根瞬時變紅,冷臉淡聲說:“成何體統,母親還等着你。”
宋湄蹦蹦跳跳地離開,馮夢書使了個眼色,阿春立刻提着食盒追上去。
待隻剩下馮夢書一人,他先是微微笑了下,忽而臉色一變,整個人猛地一晃。
一人從門後鑽出來,及時扶住他:“郎君,無事吧?”
馮夢書白着臉色,回頭一看,正是馮母身邊的婢女,阿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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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母翻過幾張紙頁,擡頭看過來,像極了批改作業的班主任審視學生。
宋湄正襟危坐,聽到一聲:“不錯。”
提着的心松下來,又聽到一句:“此次帶你去佛寺,為的是請一樽送子觀音回家。”
宋湄頭皮發麻。
她才想到談戀愛,馮夢書已經想到那個,而馮母更是一騎絕塵,已經想到生孩子了。
跟着馮母進入佛堂大殿,宋湄在馮母的示意下跪地叩拜,她心裡默念:“阿姑說的都不算數,不要生孩子!”
腦中閃過馮夢書的臉,宋湄猶豫着補充:“就算要生,也要讓我安全地生,且一定在三四年之後!”
拜完佛祖,馮母去後院找大師父談論佛法。趁兩人專注,宋湄慢慢地退出禅房,溜出去找阿稚。
難得來到佛寺,她要去找金娘娘!
阿稚在小門候了有些時候,見她便搖頭:“娘子,婢已問過幾位師父,都未聽說過此人。”
可宋府裡的老嬷嬷說,金娘娘就在佛寺裡。具體是哪個佛寺,老嬷嬷年老癡呆,已經記不清楚。但晏京是整個大昭最大的佛寺,就算金娘娘不在這裡,也該有消息才對。
宋湄很有信心:“再問問,或許有呢。”
阿稚疑惑:“金娘娘到底是何人?”
老嬷嬷說,金娘娘手握天光,揮手一指,天光便如柱散去。剛剛穿來的時候,宋湄在宋家滿府亂竄,尋找回去的辦法。
聽到老嬷嬷跟府裡下人的小童講故事,瞬時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手電筒嘛!
金娘娘是和她一個地方來的人,一夕之間變了性子,這就是穿來的表現。
宋湄敢肯定:“她是我同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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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什麼是同鄉?”
華容倚在閣上,回頭詢問。
太子頭也未擡,專注抄佛經:“皇妹生有師曠之聰,該去稽查司做細作,聽壁角。”
旁侍的李朝恩說:“回公主,同鄉是指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百姓。”
華容道:“同一個地方?這人是戶部郎中宋士誠的庶女,那她該和宋士誠是同鄉,怎麼會和一個素未謀面之人是同鄉?”
太子抄好佛經,收攏好站起來,一身素服白衣:“皇妹若無事,及早回宮去,勿在此惹我清修。”
說罷,太子也不讓人跟随,兀自捧着佛經下閣去找方丈。
華容靜默片刻,問李朝恩:“皇兄喜歡她?”
李朝恩隻笑:“奴不敢揣測殿下心思。”
華容想了想,蓦地一笑,将手邊什麼推下去了。
李朝恩睜大眼睛。
這樣的高度砸下去……太子也在下面呐!
宋湄正和阿稚商讨尋人大計,忽見阿稚渾身緊張地站直了。她以為是馮母出來了,也下意識跟着站直,乖順擡頭。上次她隻是把腳踩在石頭上,就被馮母說了一頓,再犯第二次可要抄書了!
直到一片白色衣袖從眼前擦過去,宋湄才發覺這不是馮母。真是的,阿稚大驚小怪做什麼?
“娘子小心!”
聽到一陣輕微的破風聲,宋湄下意識擡頭,看到頭頂一個什麼東西掉下來了。不得了了,高空墜物。
眼前忽然閃過一片白色,是擦身而過的那個人伸手出去。破風聲停,他接住了。
晏京到處都是許多帶發修行的師父、道士,擡頭看見這人的第一眼,宋湄也以為這人是一個出家人。尤其生得一副慈悲面,眉尖藏着一顆小痣,雖然位置不對,但卻更像了。
宋湄驚魂未定,便驚撼這人溫潤如玉的面相,滿頭滿肩的绯色花瓣。剛才他還救了自己,不由多了幾分親近,由衷說道:“謝謝。”
師父瞧她一眼,極快地掠過,擡頭看向閣上。宋湄跟着望去,看到一閃而過的女子人影。
接着,一人匆匆下來道歉:“小姐頑劣,給娘子添麻煩了。奴該死。”
那人竟下跪道歉,宋湄實在受不得,但也很生氣:“高空抛物雖然是無意,可是若傷到了人,那就是故意的,要治罪的。你不該給我道歉,該給這位師父道歉。”
師父大概也很生氣,拂袖匆匆離去。
那個小姐的家仆緊随而去。
宋湄也要追,阿稚拉她一下,猶豫說:“娘子,不要去了吧,老夫人還等着你。”
宋湄這才想起來馮母還等着,連忙往禅房的地方趕,邊趕邊說:“我記得食盒裡還有點心,你幫我送去給師父。人家救了咱們,隻說句謝謝好像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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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坐在馬車中,面若冰霜。
有宮人跪地掌鏡,有宮人替他擦拭衣袖。
方才華容推下的,是包着花瓣的帕子。被她從桃花林裡精心挑揀出來,在一片一片揪下來,上面露水未幹。濕透的花瓣包在帕子裡,看着是吓人的一捧,實則一碰就散,绯紅的花瓣在半空砸下來,毫無傷人之力。
太子心煩意亂,推開宮人:“退下。”
宮人瑟瑟跪在一旁。
太子看向鏡中自己,滿頭滿肩的桃花,半隻袖子都是濕痕。
狼狽不堪。
這時,李朝恩在外面說:“殿下,馮家婢女求見。”
太子命人掀簾,依舊是上次一樣的食盒,打開是一樣的糖糕。
當着這婢女的面,太子夾起一塊糖糕,剛入口便吐出來。他擦拭着唇角:“告訴你家娘子,好意心領,但我不喜歡吃甜膩之物。”
華容姗姗來遲,低頭請罰。
這時,馮家夫人攜兒媳兩人辭别大師父,準備下山。
華容瞧着簾外的宋湄,不經意地說:“皇兄,宋娘子是已嫁之婦吧?怪我記性不好,方才看到她頸間痕迹才想起來。”
太子沉默片刻:“什麼痕迹?”
“吻痕。”
車内一時無聲。
山門馬兒嘶鳴,馮家夫人上了馬車,宋湄提着衣裙,正要上另一輛馬車。
太子閉了閉眼,吩咐:“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