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歡自她身後緩緩步入，眼看堂内氛圍不對，便略微好奇地問道：“父親為何生氣了？怎得姨娘與姐姐都在此處，今日可是有什麼大事？”

這一世的江念歡看上去與上一世并沒有太多不同，依舊是巧笑倩兮，步步生蓮。

江氏雙姝雖鮮少露面，美貌卻是聲名遠播。府内衆人皆說，二人雖非一母同胞，容貌倒是生得極為相似。區别最大的，則是二人的眼睛。江念歡生得一雙毫無攻擊性的杏眼，看人時總是眼帶笑意，時不時還會垂下視線，展露纖長濃密的睫毛，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而江意晚的眼睛要生得更為細長，眼尾微微下垂，瞳孔又極黑，淺笑之時尚且令人懷疑那笑意的真實性，更不要提她一般都是面無表情，更是顯得冷漠。

“歡兒，你來的正好。我看你姐姐是要反了天了，你聽聽你姐姐在說些什麼胡話！護國将軍府上門提親，她居然敢說不嫁！”江老爺聲色俱厲，大手一揮，便是移開視線不願再瞧江意晚。

江意晚面上神色未變，仍是淡淡道：“求娶嫡女，原是誤會。若父親當真有意願與将軍府聯姻，女兒有一更好的提議。正如先前所言，小季将軍心儀的是念歡妹妹，由妹妹嫁入府内，想來将軍會更加憐惜，也會對父親仕途更有裨益。”

父親的冷漠她早已習以為常，她也深知，對江老爺而言，女兒的姻緣萬萬比不上王權富貴來得重要，因此她才有此謀劃。

江念歡聽聞此言，一時愣住，片刻後才答道：“姐姐何出此言？我與那少将軍素不相識，何來心儀之說。更何況少将軍指名要娶回家的明明是姐姐，就算我願意替姐姐嫁了，人家也不一定買賬呀。”

“此中辛秘我本不願在父親面前細說，可妹妹執意逼我，我也隻得說了。”江意晚輕笑一聲，再度開口，“當日在那拜月樓……”

“哦，姐姐說的可是那拜月樓的點心？之前我常讓侍女打包回來，姐姐莫不是此刻也貪嘴想吃了？”偷溜出門若是被發現，可是要有家法伺候的，于是未等她說完，江念歡便是連忙打斷，“言歸正傳，姐姐嫁入将軍府已是闆上釘釘的事，但若是姐姐實在舍不得與我分離，我也可陪姐姐一同嫁入将軍府。”

一言既出，場上皆驚。

“荒唐！歡兒你又在此處湊什麼熱鬧！”江老爺怒目圓睜，萬萬沒想到這一向聽話的女兒也會說出此等言語。

江念歡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父親有所不知，您本欲将女兒許配給府上門客謝雲停，可那謝雲停空有一副好皮囊，實則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玩意兒。家貧如洗不說，人還不求上進，您平常所見的都是他的僞裝。女兒曾派人打聽過，在這坊間呀，就沒有一個誇他的人呢。若是要将女兒嫁給那窮書生，女兒當真是不知該如何過活。還不如同姐姐一起嫁入将軍府，我們姐們倆也可互相扶持，可也共襄咱們江家的事業。”

很顯然，知曉江老爺痛處的人并不止江意晚一人。

江意晚已被庶妹這一番驚人語錄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卻聽江老爺說：“罷了，為父原想着那謝雲停也算是個人才，将來必将有所成就，既然歡兒你如此不待見他，倒也不必勉強。為父可以允你嫁入将軍府，可這小季将軍能不能同意，為父當真是沒有把握。”

江念歡拭去眼角淚水，換了一張澄澈笑臉：“沒事的，父親。您隻需要派人往将軍府以姐姐的名義去信，隻要說姐姐希望我們兩姊妹一同入府，否則則是拒了這門親事，想必小季将軍會答應的。”

“父親，我……”江意晚剛欲開口推辭，就又被江老爺擋了回去。

“行，就這麼定了。隻不過歡兒你終究是庶出，就這樣嫁過去為父始終擔心将軍府會虧待了你。不如擇日府内舉行入嫡儀式，将你也挂在晚英名下。這樣你們兩姐妹都成了江府嫡女，也不算是厚此薄彼。我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周朝女子婚嫁的宿命往往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幾番争論之下，局勢居然就确定為兩女嫁一夫，江意晚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她恍恍惚惚地走出廳堂，卻在返回閨房的路上被江念歡再度攔住，對方笑意盈盈，眼底卻是蘊藏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姐姐，你今日倒是看着很不一樣。”

江意晚瞬間清醒，盡力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反問道：“哦？有何不同。”

“姐姐今日的模樣，更是貌美，隻不過你的神色實在是過于冷峻。姐姐生得這麼美，要多笑笑，才讨人喜歡呀。”江念歡微笑着望向她，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有一事，妹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姐姐可否為我解惑——姐姐是如何認定我與小季将軍相識的？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我與小季将軍在拜月樓偶遇之時，你應當是被父親關了禁閉，絕不可能踏出家門一步的吧？”

江意晚一愣，本次重生，她一蘇醒便已是在廳堂之中，萬萬沒想到先前撞破庶妹挪用她身份時，她竟不是自由之身。一時間，她隻得随口編了句胡話：“不過是派了些家丁跟蹤你罷了。我也很好奇，明明你們二人情投意合，為何你還非要我一同嫁入将軍府内。”

江念歡隻是微笑：“因為我舍不得與姐姐分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