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從權，意晚，如今隻有你能救她。我求求你，就試一試吧。”季将離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江意晚不再說話，那刻着“季”字的掌家玉佩被他用力按進她手中，硌得她掌心一陣酸痛。

無人知曉她在想些什麼，她沉默了幾息，季将離心底便煎熬了多少息。時間在這一瞬似乎被無止境地拉長，季将離隻覺自己沉重的呼吸聲變成了巨浪，一輪一輪，将他重重地拍打着。良久，他才看見江意晚點了點頭，低聲道：“好。”

銀針、紗布、剪子、桑皮線……一衆用以縫合傷口的物件在季将離的安排都被盡數湊齊。江意晚深吸一口氣，舉起了銀針在火上烤了烤後，精準地紮入了江念歡的傷口。

縫合過程持續了許久，季将離立在一旁，眼神全程緊張地聚焦在江念歡的手上。好在待到最後一針落下，先前撕裂的血肉終于又緊密地連接在了一起。

江意晚在江念歡的手腕上牢牢纏上幾圈紗布，确保再無血液滲出後，這才擡手擦了擦額間沁出的一頭汗珠，道：“好了……”

“歡兒！歡兒！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傷口都縫好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話音未落，季将離便是迫不及待地與她交換了位置。他跪俯在床邊，低下頭，輕輕地擁着江念歡喃喃自語：“歡兒，是我錯了。以後不要再這樣吓我了好不好……等你醒來，想要什麼，夫君都答應你。歡兒……快點醒過來吧。”

江意晚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口。最終她隻是勾起唇角，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了房間。

日夜輪轉，屋外的天早已黑了。夜風如刃，狠狠刮過她被汗水浸濕的衣衫。她沒有擡頭仰望夜空，隻是垂着視線，專注地走着屬于她自己的路。

醫者仁心。

無論如何，至少她沒有對不起母親傳授的這一身醫術……這樣，便夠了吧。

也隻能夠了。

……

路過中庭的時候，江意晚被一聲清脆的問候聲打斷。

“大少奶奶，您回去啦？咦，您怎麼從這個方向過來？那邊不是二少奶奶的房間嗎？”小三興高采烈地沖她揮了揮手，又望向她身後的方向，疑惑問道。

江意晚無意解釋，隻是搪塞道：“哦，她病了，将軍請我幫忙看了看。”

“病了？該不會是被我那蜈蚣吓病的吧？”小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露出一個有些酸澀的笑容，“幸好大少奶奶您懂醫術。話說回來，我若是也同大少奶奶一般學的是些治病救人的本事，大概也不會如此受人白眼了吧。”

江意晚聞聲微微一愣，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那蟲子，拿給我瞧瞧。”

“可以是可以，但大少奶奶您不害怕嗎？”小三神情錯愕，顯然未料到對方居然有此要求。

“不怕。”江意晚淺笑道。

小三這才從錦囊裡挑選出一隻看起來最順眼的蠍子捏在手上：“大少奶奶，您看看就好，可千萬别碰。這東西有毒，當心傷着您。”

“好。”江意晚笑着颔首，“這不是長得挺可愛的嘛，幹嘛要怕呢。”

可愛？小三讪讪地撓了撓臉頰。任憑他自小與這等毒物朝夕相處，他也沒覺察出它們有半分可愛之處來……

隻聽江意晚繼續說道：“小三你知道嗎，蜈蚣蠍子雖有毒性，卻仍可以用以制藥。歸根結底，這些東西本沒有善惡，全看使用者的心意。這養蟲之術，既是傳承自你養父，你就該為此驕傲，不必因為他人的隻言片語便感到自卑。我雖略通岐黃，可我母親在世時，卻是從未向我提及過半分。我這醫術，都是她離去之後，才從她的遺物中自行學得。因着無人指路，我隻能獨自摸索，還生怕誤入歧途，白費了我母親畢生心血。其實我也很羨慕你，能如此被至親手把手地教導。”

這等言論，小三自是首回聽說。來不及詫異，他擡起頭，無意間瞥見了她眸裡幾乎快要熄滅的星光。他不知道她先前經曆了什麼，隻是忽然發覺，他極少在江意晚臉上看到如此黯然的神情——她的唇尾雖在上揚，卻瞧不出半分歡欣，反倒是帶着些薄薄的苦味。

“大少奶奶，您一定很想念您的母親。”許是想轉換話題，小三開口道，“對了，嫁入府内之後，您還沒有回去過吧？馬上也差不多到回門宴的日子了，到時候就讓将軍陪着您，一同去看看您母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