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想到了什麼,楊軒的神色黯了黯。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輕到隻能自己聽見:“還是我的錯,是我不該……”
"……楊公子。"唐渡欲意安慰,可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更何況失去至親至愛的是楊公子,沒有人能真正感同他的痛苦,再多的言語也是蒼白。
楊軒擺擺手:“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了,家中還有許多後事待處理,我就不送你了。”
唐渡微微颔首,楊軒雙手作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一夜之間,物是人非。
望着楊軒落寞離去的背影,唐渡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你為何要這麼做?”唐渡低聲質問婁弦。
婁弦的胳膊上還綁着傷布,面對唐渡的責問,她輕飄飄回道:“想做便這麼做了。”
“再者,犯了事就得罰,世上哪有什麼兩全之策,還需問我麼?”
不論好事壞事,她要做的事,從沒有理由,更何況朱兒身上的魂珠,她說什麼也得拿回。
“那楊老爺呢?”唐渡反問。
若不是她拿楊軒做擋箭牌,楊老爺或許不會死。
見唐渡執拗的模樣,婁弦嗤的笑出了聲:“你不會真想救他吧?”
她朝唐渡走近了一步:“你不是真以為能救他吧?”
婁弦拆穿了唐渡心中所想,步步緊逼:“其實你知道,楊老爺妖化到這種程度,即便留有一條命,也隻能像個怪物一樣活着。”
“那麼,這樣活着的意義是什麼?隻是活着嗎?”
婁弦的一番話叫唐渡噎住了。
他從未想過這個結果。
于他而言,他隻想救下這府上無辜之人,楊軒和楊老爺都在其中。
罷了,前緣種就,後果昭彰,楊軒和朱兒的因,種下了今日的果,楊府此劫并無良解。
回想起昨夜朱兒額間升起的珠子,唐渡心中困惑:“昨夜那是什麼東西?為何會進入你體内?”
她怕是早就知道這珠子在楊府,所以想方設法進入楊府接近朱兒。
突想起那夜他在楊軒院子碰到婁弦,恐怕也是為這珠子而來。
婁弦并不想解釋,隻道:“唐道長,此事與你無關。”
說罷便轉頭朝街市走去。
唐渡看着那抹張揚紅衫消失在街角,遂轉頭朝另一方向走去。
……
殘月中天,暮色融融。
山夜中漫着一層濃色薄霧,偶有幾聲山鳥的怪叫傳來。
夜風乍起,殘霧消散,冷月高挂枝頭,照亮了不遠處的墳茔殘碑。
山路邊樹影幢幢,花木随風婆娑,小徑上有人影拉來。
一婦人借着月色,提着手中的竹籃朝山上走去。
竹籃中似裝了什麼東西,沉甸甸的,縫隙處還有殷紅的血迹流下。
婦人走幾步歇歇腳,直到看見廟宇通明的燭燈,她這才露出笑臉來。
文哥兒燒了好幾日,請了許多郎中吃了好多藥都不見有效,都說這山廟裡的仙姑娘娘救小兒最是靈驗,今日所求,希望文哥兒早日醒來,平平安安。
婦人跪在蒲團前,雙手合十,面色誠懇。
跪拜之後,她從身邊的籃子裡拿出一隻雞,雞脖子上的血迹還未流幹,像是上山前現宰的。
她将那隻雞放在供台上,拜了又拜,低頭之際卻未注意,立在山廟中央的仙姑神像竟睜了眼!
在擡頭,神女像又如尋常垂眸,慈眉善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