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謂的父親,是刹冥台至高無上的魔尊婁焱,一手魄天熾火讓人聞風喪膽,無人匹敵。
可偏偏不可一世的魔尊卻對一人情根深種。
那便是婁弦的母親。
一個布衣凡人,沒有長壽之命,沒有潑天修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
他将她囚禁在身邊,斷了她在人界所有的親人,連同她的未婚夫。
婁焱給她所擁有的一切,權勢、修為,乃至性命,可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逃離,想要自由。
為了讓心愛的女人完全屬于自己,婁焱殺了她的心上人,逼她懷上自己的孩子,原以為這樣她就能死心塌地留下來。
可是,她不愛這個屬于他們的孩子。
她恨這個孩子!
是這個孩子最終毀滅了她!
從小到大,婁弦聽母親說地最多的話就是:你為什麼要平安活下來?
她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婁弦從未感受過母親的噓寒問暖,她甚至連正眼都未瞧過自己。
捧在手心長大。
聽着愈發諷刺。
衆人不約而同停了筷子,襯的婁弦更加冷靜。
“婁姑娘……”
雲婆婆躊躇開口,卻被婁弦笑着打斷了:“這世上無父無母之人多了去了,野蠻生長不比旁人長的差。”
婁弦的表情很無謂。
這麼多年來她早就習慣了。
不被人期待又如何,不被人喜歡又如何,她奪了魔尊的魄天熾火,坐上了尊主之位,所有人都懼怕她。
這就夠了。
雲婆婆歎了口氣,将筷子放在桌上,頗有些傷感的說:“親失子,痛徹肺腑,子失怙恃,亦如五髒俱焚,婁姑娘,這些年難為你了。”
父母失去孩子會痛苦,孩子失去雙親何嘗不會痛苦。
根脈相連,血肉交融,豈是生死就能斬斷的。
想到戰死沙場的兒子,雲婆婆不禁悲上心頭,看向婁弦的眼神越發憐惜。
婁弦盯着桌面一言不發。
她或許并不想承認,熱血濺到她臉上的那天,她流下了一滴淚。
這頓飯最終在沉默無言中結束了。
飯後,雲婆婆有午休的習慣,白小釉替雲婆婆喂了湯藥後輕手輕腳從屋内走出來,一轉身,白小釉差點吓得把手中的湯碗丢出去。
婁弦不知何時站在了白小釉身後,正一臉興緻看着她。
想到前日婁弦丢出來的那根銀戟,白小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唐——”
“噓。”婁弦将食指放在唇前,好心提醒白小釉,“雲婆婆剛睡下呢。”
“道長”兩個字被白小釉生生咽了下去,她怯怯看着婁弦,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婁弦笑着朝白小釉走近一步,很是貼心的說:“放心,唐渡保了你一命,我暫時不會殺你。”
白小釉松了一口氣,立刻又警覺起來。
既然不會殺自己,這女魔頭靠自己這麼近做什麼,她是在聞什麼味道嗎?
婁弦稍稍後撤一步,開門見山問:“白日裡你留在無垠村照顧雲婆婆,入了夜才去仙姑廟?”
隻是……問問題?
見婁弦沒有下一步反應,白小釉緊張的心這才放松些。
“嗯,等雲婆婆睡下後,我才會去仙姑廟。”
這就說得通了,為什麼白日入廟引魂鈴沒響,直到晚上白小釉出現,引魂鈴才發作。
像是怕婁弦誤會什麼,白小釉又着急補道:“我沒害過人,也沒做過壞事!”
“唐道長說,院子裡的雞不能吃,别人院子裡的雞也不能吃,所以我才去仙姑廟換雞吃,唐道長說這叫勞有所獲。”
白小釉認真看着婁弦。
她是好妖,不僅沒做過壞事,還幫人解決了不少問題。
唐道長說,他們不會抓行善積德的好妖。
嗯,她是好妖,不會被抓走。
婁弦看着白小釉鄭重其事的樣子,不免覺得新鮮。
她害沒害過人做沒做過壞事,跟婁弦有什麼關系。
要論起做壞事,婁弦所做的壞事那可是一籮筐都說不完。
她其實是想問:“雲婆婆知道你的真身嗎?”
白小釉愣了愣。
她修為短淺,沒有幻化成人的本事,不過是三年前一次機緣巧合下修成人形。
她從未想過那麼多,隻是一心想留在雲婆婆身邊,照顧到她終老。
她讷讷開口問:“這重要嗎?”
“我對雲婆婆好,雲婆婆對我好,我是不是妖,好像并不重要。”
白小釉往日看着呆呆傻傻的,想問題倒是簡單通透。
兩人正聊着,唐渡恰從柴房出來。
他手中拿着幾張符紙,上面的畫符既不像困咒也不像殺咒,隻有寥寥幾筆,很是簡單。
見唐渡往這走來,白小釉一溜煙跑到唐渡身邊,和婁弦保持了距離。
她看了看唐渡手中的符紙,有些驚喜:“唐道長,這是新的召符嗎?”
唐渡點點頭,将手中的符紙遞給白小釉:“昨日你說召符用完了,我又備了些。”
白小釉快手接過,手中摸了摸。
見婁弦站在一旁,圓溜的眼睛轉了轉,抽出其中一張遞給婁弦:“唐道長的召符,有危險你就喊他的名字,他會來救你。”
“剛才你說唐道長保了我一命,暫且不會殺我,這張符紙送給你,能延期嗎?”
唐渡有些無言:“小釉,這是我給你的。”
言下之意是說,不要浪費給别人。
婁弦看着白小釉手中簡單的符紙。
她本不想要,指着這臭道士來救,自己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可偏偏這小心眼的語氣……
“能。”婁弦利落抽走那張符紙,當着唐渡的面晃了晃,“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