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子上有兩道深深的抓痕,想是這狐妖抓的。
幹枯斑白的頭發散落在肩,衣衫并未穿戴整齊,露出幹癟枯瘦的皮膚,那雙貪婪渾濁的眼睛不停在狐妖白膩的肌膚上打轉。
許是年老體弱,許是縱欲過度,這骨架子晃晃悠悠,仿佛風一吹就會散。
那小館見老蛇妖出來,立刻換了副嘴臉,點頭哈腰道:“這狐妖不識趣兒,掃了您的興,不如給您換個懂事的高興高興。”
老蛇妖未說話,隻輕輕斜眼朝小館看去。
眼神壓迫,小館立刻會意,收了笑使喚旁人道:“你們幾個還愣着幹嘛!大老爺說了扛回去!你們都聾了?”
身後幾小厮見小館發話,趕忙上前将狐妖扛起。
狐妖幾欲掙紮,奈何傷的實在太重,嘴上呼着救命卻無人理她。
婁弦慢慢退出妖群,朝一旁的小攤走去。
她把玩着手中的弓箭,漫不經心問一旁的攤主:“這弓箭好使麼?”
攤主忙着看戲,哪有功夫搭理婁弦,頭也不回道:“好使好使。”卻未曾注意婁弦已經搭弓引箭,将箭簇對準了方才動手的小館。
眼見狐妖被強行帶回娼館,婁弦手臂發力,将弓箭拉到極緻。
一句輕飄飄的話傳到攤主耳裡:“那我試試。”
語畢,婁弦目色一凜,緊繃的手指忽而一松,那箭矢借着弓弦之力快速朝小館飛去,勢如破竹。
在場的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如疾如速的箭簇劃破空氣,掠過人群僅有空隙,精準沒入小館的腦袋!
隻聽一聲輕微的頭骨破裂聲,那小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瞪大瞳孔驚恐看向某處,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就不受控倒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了,所有人都驚然轉頭,連娼館夥計都忘了手上的動作。
婁弦依舊保持着引弓的姿勢,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才殺人的不是她。
就在衆妖以為她要收手時,婁弦又掏出了第二根箭羽,這次,對準的是那老蛇妖。
蛇妖雖未像其他人那樣驚慌,可在婁弦搭箭對準他的那一瞬,心中還是懼上了幾分。
他吞了吞口水,下意識朝後退了幾步。正是這一瞬,肅風刮過面頰,耳邊響起空氣劃破的聲音,随後是沉重的紮入聲。
蛇妖驚出一身冷汗,慌亂跌倒在地。
這根箭矢擦過他的腦袋,穩穩紮進身後的木門,差一點他就和地上那具屍體一樣了。
婁弦臉上露出幾分嘲弄之姿。
什麼大老爺,不過是膽小如鼠的無能之輩,仗着自己有幾分修為恃強淩弱。
婁弦看着手中的弓箭,滿意道:“确實好使。”
攤主回神,看着婁弦手中的弓箭吓得說不出話。
但凡剛才多看一眼,這把箭也不會出現在這女人手上!
狐妖在地上艱難睜開眼,再沒有力氣說話,隻能盡力看着那模糊的身影。
她穿着一抹靓麗紅衣,在人群中很是紮眼。
豔麗的紅塑出利落筆挺的身形,她就這麼站在不遠處,肆無忌憚。
老蛇妖緩了許久才鎮定下來,他換上一副陰毒的神色,如幽暗蟲洞裡的毒蛇,高聲質問:“你不是妖城的人,你是誰?”
衆妖看着婁弦這張陌生的臉,這才回神,滿是戒備盯着她。
婁弦也不懼,扯了唇嗤笑一聲,置若罔聞走到狐妖身邊,裹住她大開的衣襟,将人包了個嚴實。
“人我帶走了。”婁弦并未将老蛇妖放在眼裡,不僅不接話,還想将人帶走。
實在是目中無人極了!
闇狴城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城内的妖都是食肉的,這姑娘忒不知死活了些,真該讓她吃點教訓!
他本搖搖欲墜的身體顫抖起來,調動體内的妖力準備給婁弦一點顔色瞧瞧。
就在他拼盡全力準備給婁弦一擊時,婁弦迅速擡手将木門上的箭羽拔下,狠狠紮進蛇妖喉嚨。
熱血濺到婁弦臉上。
一滴殷紅的血珠順着箭矢緩緩墜落。
婁弦目色一涼,轉了手腕将蛇妖喉間的箭羽寸寸撥出。
箭身上凝了術法,蛇妖面露痛苦,直到箭身完全抽離,蛇妖滿目不甘倒了下去。
闇狴城内的妖獸日夜尋歡作樂,人族怕他們,神族不與往來,無人治之自然無法無天,直到剛才那一切發生。
婁弦明明可以直接将箭矢拔出,可她偏不這麼做,她要讓蛇妖受盡痛苦而死。
這姑娘身上的兇勁與城内妖物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婁弦抹去臉上的血迹,嘴角挂笑,聲色卻是警示:“還不走麼?”
雖是笑着說出這話,可眼裡卻是冰窟涼意。
一旁還有兩具未寒的屍體,即便心中再恨也隻能離開。
待妖群散去,一行清淚從狐妖眼角滑落。
她裹着衣襟努力支起身子,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事情鬧大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快些走,找個他們尋不到的地方躲起來。”
說罷,狐妖又咳出幾道鮮血。
她實在虛弱極了,每說幾句話就得歇一歇。
婁弦見她奄奄一息的模樣,蹲下身子道:“你還是管好自己吧,别死了。”
耳聽着有些不近人情,狐妖卻笑了:“吾名拂琵,恩人怎麼稱呼?”
恩人?
她看着拂琵誠摯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新鮮。
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喊她恩人。
她細細品了品,起身朝拂琵伸出手:“恩人就算了,我叫婁弦。”
拂琵看着婁弦伸來的手,不由怔了怔,遂忍了身上的傷痛,咬牙牽住她的手。
婁弦将她拽起,松了手。
“我帶你去見一人,他會幫你治傷。”
臭道士菩薩心腸,又喜多管閑事,既然這麼喜歡做好事,那就讓他做個夠。